全家進城

　　蔡紅英懵了， 買房這事連夏明義都不知道，立夏是怎麽知道的？不對， 夏明義也知道了？蔡紅英猛然轉向夏明義， 不敢置信地問， 「你——」

　　「先別我。」夏明義知道她想說什麽， 「先說大哥。」

　　夏明仁：「說我幹嘛？你們想買房大大方方說出來， 我還能說不準買，把錢借給我們麽。」

　　樊春梅點頭， 「明仁說得對。」

　　「二嬸，不論是怎麽買的， 什麽時候買的，結果是咱們都沒錢。」小寒轉向夏明仁，「出事的如果是張家， 大哥想借多少借多少， 畢竟他們是你媽、你舅舅，但現在出事那個人咱們都不知道他是黑是白，還是他主動惹事，我覺得咱們沒必要管他。」

　　夏明仁：「我也知道， 可是我媽都張口了， 我也不能一分不借。」

　　「你媽讓你去死，你不想去死，把胳膊砍斷給你媽？」立夏道。

　　夏明仁張張嘴嗎，「這，這是兩碼事。」

　　「在我看來一樣。」立夏道。

　　小寒：「大哥確實沒錢不是麽。你不會說謊， 說實話也這麽難？」

　　「田蓉那裡有。」夏明仁道。

　　田蓉：「我沒有。」

　　「這幾天賣的錢呢？」夏明仁問。

　　田蓉：「給二嬸了。」

　　「給二嬸幹嘛？」夏明仁下意識說。

　　樊春梅沒好氣道：「欠我的錢不用還？」

　　夏明仁臉色猛變，异常尷尬，「我，忘了。」

　　「我沒忘。」樊春梅道，「把我的錢還清，想給她多少給她多少。」

　　田蓉提醒道：「還有明珠的錢。」

　　夏明仁頭大了。

　　立夏樂了，「窮就獨善其身，達再兼濟天下。」扭頭對田蓉說，「大嫂做飯吧，我都餓了。」

　　飯畢，立夏和小寒戴著帽子、圍巾出去遛彎，而甫一出家門，小寒就問，「大哥會不會偷偷的給？」

　　「不敢。」立夏說出來又覺得太絕對，「可能會把這個月工資給她。」

　　月中，夏明仁拿到工資，想到他媽那天來找他的時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猶豫半堂課，給別的老師換一節課，坐公交車去找張淑華。

　　張淑華見夏明仁掏錢，整個人別提多高興了，然而，當她看清楚，脫口就想說，你打發要飯的。隨即想到他現在真沒錢，過些天把衣服賣出去就有錢了，擠出一絲笑，就想把錢接過來。

　　就在這時，張淑華的現任丈夫從屋裡出來，看到夏明仁來送錢也挺高興，一看錢的厚度，笑容凝固，冷冷道，「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

　　「凑够了？」夏明仁向來不會看人臉色，還以爲對方不高興他這個前夫的兒子來找媽。

　　對方微微頷首，「是的。」

　　「那，好吧。」夏明仁抬手把錢裝兜裡，緊接著就說，「我下面還有一節課，先走了。」

　　對方點點頭，冷著臉說，「慢點。」

　　「知道。」夏明仁猶豫一下，對兩人說聲再見，就往公交站牌去。

　　這事除了他和張淑華兩口子誰也不知道。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十一月二十三，周日，錢偉偉偷偷跑過來，看到立夏在院裡，躡手躡脚往小虎屋裡去，還是被立夏看見了。

　　立夏都沒吭聲，抬抬手像喚小狗似的，錢偉偉就背著書包屁顛屁顛過去聽候差遣。

　　「你媽借給你姥姥多少錢？」立夏抬抬下巴問。

　　錢偉偉楞了楞，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小舅不說這事我都快忘了。兩百塊錢，買房剩的錢和我爸媽這個月工資。」

　　「你媽不是說得一千，怎麽兩百塊就够了？」立夏問。

　　錢偉偉的嘴巴動了動，遲疑片刻，「我媽說，她也不知道。」

　　立夏抬起腿。錢偉偉連忙說，「姥姥說大舅有錢。」

　　「夏妞妞！」立夏衝隔壁喊。

　　今天周末，夏明仁和田蓉看店，樊春梅和夏民生就沒去，正好天兒不錯，倆人就把洗衣機拉出來洗衣服。他聲音太大，樊春梅嚇一跳，回過神就說，「你大嫂這些天賣的錢都給我了。」

　　「沒給她？」立夏問。

　　樊春梅擺手：「沒給。」

　　「那我姥姥爲什麽那樣說？」錢偉偉問。

　　妞妞走出來，「小叔叔，我爸爸發工資的那天晚上，我偷偷翻過爸爸的兜，工資還在。」

　　「奇了怪了。」立夏道，「不像老大的作風啊。他周末都在店裡，也沒空過去。」思索三秒，「妞妞，回頭找老師打聽一下，你爸上課的時候有沒有出去過。」

　　妞妞不解，「上課的時候怎麽出去？」

　　「跟別人換課。」立夏道。

　　妞妞：「哦，好的。」隨後想到不對，「我只有我們班的課表，沒有爸爸的。」

　　「我有。」立夏道。

　　「你有？！」

　　妞妞和錢偉偉异口同聲。

　　囡囡扒著門框說，「我給的。其實也是小叔找我要的。」

　　「這事我知道，囡囡剛上小學那會兒。」樊春梅聽她一說就想起來了，「立夏去過囡囡學校好幾次，還說什麽老師看在你是帝都大學高材生的份上會特別照顧囡囡，是這樣說的嗎？」

　　小寒樂了，「二嬸記性真好。咦？電話響了。應該是找我的。」

　　妞妞看看小寒，又看看立夏，「明天到學校就問？」

　　「問，順便再問問你爸出去多久。」立夏想一下，「先問門衛。」

　　翌日晚上，吃過飯妞妞就去找立夏，進門伸出大拇指。

　　立夏樂了，「多久？」

　　「兩節課。」妞妞道，「叔叔，接下來該怎麽辦？」

　　立夏：「提醒你媽有錢就給你二奶奶。」

　　「不用提醒的。我媽每晚回來都算還欠二奶奶多少錢。」妞妞道。

　　立夏：「那也得提醒一下她。」

　　「好的，小叔叔。」此後妞妞想起來就提醒田蓉一次，以致於田蓉年初二回娘家，田母問田蓉這一年賺多少，田蓉脫口而出還欠樊春梅幾千塊。

　　田母一聽這話，霍然起身，隨即往外走，邊走還邊解釋快晌午了，她去做飯，端是怕田蓉找她借錢。

　　同一時間，東北的小韓村韓有福家裡，韓高氏聽小虎說小寒給他們老兩口買兩間樓，不由自主地笑了，接著聽說小寒現在很窮，韓高氏想也沒想，就說，「我沒錢。」

　　「奶奶，這話沒人信。不過，我也不要你的錢。」小虎道，「咱們把地給別人種，你們今年都跟我去首都，我爹娘看店，你和我爺爺買個菜做個飯，每月賺的錢給我姐一半，給她到年底成不？」

　　韓老頭：「一個月能賺多少？」

　　「平時五六百，放暑假的時候我和二姐晚上出去擺攤，算是我們賺的，一個月能賺一千來塊。」小虎道，「要不到年底給我姐五千？」

　　韓高氏看向韓老頭。韓老頭沉吟片刻，「給她五千。」頓了頓，「立夏能同意嗎？」

　　「小寒拍廣告賺的錢，他憑啥不同意。」韓高氏道。

　　小虎：「他和我姐是兩口子，賺的錢是夫妻共同財産，人家明年還打算生孩子，手上沒一分錢，拿什麽養孩子？奶奶。」

　　「你姐懷孕了？」韓高氏忙問。

　　小虎：「姐夫說下半年。」這是實話，「還說春天坐月子不受罪。」

　　「立夏說得對。」韓高氏連連點頭。

　　小艾接道，「那是給還是不給？」

　　「給她。」房子是韓老頭的名，這一點讓韓高氏十分滿意，立夏的病也好了，簡直喜上加喜，「我們跟你們去城裡，咱家的牲口咋辦？」

　　小虎：「賣了。鶏鴨殺了，用鹽腌一下，咱們走的時候帶走。」

　　「賣給誰？」韓高氏問。

　　小虎想一下，「賣給二奶奶，肥水不流外人田。」

　　「哎，小虎，我問你，老二家的孫子，今年也賺到錢了吧？」韓高氏問。

　　小虎：「人家賺的是辛苦錢。我和二姐夏天賣冰棒，一天賣兩箱，人家賣五箱，差點累暈過去。」停頓一下，「你就別羡慕人家了。」

　　「那回頭咋去進貨？」韓有福突然問。

　　小虎：「你跟大嫂和大明哥一塊去。」說著，看向韓高氏，「大姑今天沒來，肯定是大明哥陪嫂子回娘家了。明天或者後天，表哥抽出空來，一定會跟大姑一塊來給你拜年。」

　　「真的？」韓高氏不信。

　　小虎想一下：「要是真的，咱家的東西我說賣給誰就賣給誰。」

　　「行！」孫大明不喜歡韓高氏和韓老頭，他結婚後就再也沒去過姥姥家，韓高氏也知道這一點，但她不在乎，也不信他會來。

　　年初三，上午，孫大明不但來了，孫小明也來了。孫大明拎的衣服，孫小明拎的魚和肉，韓春花還拎著一個籃子，裡面裝的果子和糖，一行人進門就對韓高氏和韓老頭說過年好。可把韓高氏樂壞了，隨後就吩咐劉素芬去做飯，多做幾個菜。

　　劉素芬看到韓春花就想到她自己，韓春花有錢了，給爹娘置辦這麽多東西，她閨女和兒子有本事了，她却不能回娘家，想著想著到厨房裡，眼眶紅了。

　　小虎和小艾跟過去，本來想給她搭把手，看到劉素芬的表情，小艾第一反應是問小虎，咋辦？

　　凉拌！小虎當作沒看見，把他大姑帶來的魚和肉放下就轉身出去，叫他爹進來燒火。

　　韓有福下意識問，「不是你去燒？」

　　「你去，你去。」小虎道。

　　韓有福見他有些不耐煩，納悶，出啥事了？到厨房一看，韓有福沒話了。

　　小虎一開始說讓韓有福看店，韓有福還想著在家挺好，店可以租給別人，而劉素芬的表情讓他瞬間决定，走，立刻走。

　　當天下午，韓春花走的時候，韓老頭就讓韓春花把牛牽走，因爲他不捨得把牛給別人。給他閨女，他閨女不敢白要，還會好好照顧他的牛。事實確實如此，第二天上午，韓春花就來給他送錢。

　　韓有福當時在殺猪，因爲韓高氏覺得活猪賣不上價，就讓他把猪殺了，猪肉賣掉，猪血灌血腸，猪下水用大料鹵好，帶去首都吃。

　　要帶鶏鴨，還要帶四季衣服和被褥，韓有福不想再帶猪下水，韓高氏就說，讓她兩個外孫，還要村長的兒子，韓來玉幫他們搬行李。

　　人家現在住的房子都是小虎幫忙租的，哪怕他們很討厭韓高氏，看在小虎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說不。韓有福想到這一點，只能把猪宰了。

　　猪下水鹵好，小虎也跟他二奶奶談好地的事。年初八，一家人啓程，身後跟著十來個青壯年，有村長的侄子，韓來玉的堂兄，表兄等等，反正都是他們家親戚，跟他們去首都做事。

　　小虎原本想的是暑假再把幾個長輩接去首都，到家看到光禿禿的稻田，忽然想到，夏天去首都的話，等到秋天，他爹娘還得回來收稻子。

　　小虎和小艾商量一下，决定過了年就去，同時也在犯愁東西怎麽帶。因爲天冷，必須得多帶兩套厚衣服，也得帶兩床被子，如今看到這麽多人，小虎不擔心了，一路上也沒怎麽累到，順順利利到他買的房子那兒，把行禮放下，還有精神帶著他爹娘以及爺爺奶奶去夏家。

　　夏家房子多，韓老頭和韓高氏住小虎的房間，韓有福和劉素芬住小艾那屋，小艾和小虎分別住夏明佳和夏明敏的房間。

　　立夏把岳父一家安排好，回到屋裡往床上一躺，就忍不住跟小寒說，「咱家人越來越多了。」

　　「最多住兩天。」小寒道，「小虎和小艾不催爺爺奶奶，我爺爺也得催小虎把店收拾出來做生意。」

　　立夏：「我怎麽記得小虎說，老頭子覺得幹生意丟人，記錯了？」

　　「賺小錢丟人，大錢不丟人。」小寒笑道，「對了，我接個戲，是客串，大概拍半個月，後天進組，這幾天你沒事的話多去那邊看看。」

　　立夏：「我知道。」說著，一頓，「媳婦兒，去年客串兩個，今年又客串一個，什麽時候能演主角？」

　　「四月份。」小寒道，「我跟周琰聊劇本的時候說到春妮做生意，周琰問我怎麽說的頭頭是道，我說聽大嫂說的，周琰就覺得把劇本修一下，以後那些被拋弃的『春妮』也可以跟著電視裡的春妮學做小買賣。

　　「主任覺得這個意見很好，看到周琰改好的劇本，就說四月開拍，拍到春妮辦廠，成爲知名企業家爲止。」

　　立夏想一下：「不錯。這部劇反響好的話，應該能把跟電視劇有關的獎拿個遍。」

　　「主任也是這樣說的。」小寒道，「主任還說他聽到風聲，上面準備號召廣大人民群衆捐款。」

　　立夏：「你打算捐多少？」

　　「不知道。」小寒思索道，「我决定多接幾個廣告，最後再捐，多捐點。」

　　立夏忍不住抱住她，「我媳婦兒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