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夏明珠

　　韓高氏正想反駁， 張張嘴，「哎唷，我的腰啊，哎唷……」

　　蔡紅英下意識往前， 小寒把她往後拽。蔡紅英扭頭看她， 小寒微微搖頭， 別慌。

　　「老太太， 您怎麽了？」

　　「您沒事吧？」

　　這個時期大部分人都很淳樸， 而能到百貨商店來的人， 十之有九都不差錢。此時有錢的人技術好學歷高， 而這些人大部分素質都不錯，一見韓高氏露出痛苦之色， 紛紛伸出手， 有人甚至問，「要不要去醫院？老太太。」

　　韓高氏有些意外， 城裡人這麽熱情？

　　「不， 不用，我們農村人皮糙肉厚， 坐地上緩一會兒就好了。」韓高氏看向張淑華和夏明珠，滿眼嘲諷，「我看這邊人多， 就想過來看看是賣啥的，一不小心擠到這位同志，沒想到啊， 她伸手就推我。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過來了。我的腰啊……」說著說著，又露出痛苦之色。

　　現在每周休息一天，而冬天陰雨天比較多，今天天氣不錯，家裡缺東西不缺東西的都出來逛逛。百貨商店人頭攢動，磕磕絆絆在所難免。有那熱心腸的人見韓高氏這樣，忍不住同情她，「老太太，真不用去醫院？」

　　「不去，不去，聽說城裡的醫院老貴了。」韓高氏一副沒錢且肉疼的模樣。

　　熱心腸的人更同情她，「你家人呢？」

　　「給我買東西去了。」韓高氏說著，又笑了，「我不讓他們買，非要去。還說要給我買衣裳。」

　　衆人見她孤身一人，年齡挺大，又像是農村人，就在猜她大概是誰家親戚。韓高氏這麽一說，衆人確定她第一次來城裡，看到這邊熱鬧就想過來看看，沒成想遭此橫禍。

　　站在櫃檯後的售貨員看不清地上韓高氏的表情，聽到她疼的哼哼，忍不住說，「這位老太太根本就沒碰到這位女同志，這位女同志就推——」

　　「你別胡說！」張淑華看到小寒和蔡紅英，就想拉著夏明敏走，夏明敏脾氣大，好面子，認爲她現在走了，別人會覺得她落荒而逃，再說了，她想買的呢子褂還沒買到，「她沒碰到我，我推她，我有病？」

　　百貨公司是國營單位，售貨員是鐵飯碗，而現在物緊缺，售貨員幷不把客人當上帝，自然不怕夏明敏，「你有沒有病我不知道，我就看到你推人了。」

　　「別吵，別吵了。」韓高氏覺得一直坐著不行，衝身邊的人說，「同志，拉我一把。」

　　圍觀的人忙彎下腰，「您能起來嗎？」

　　「好了，好了。」韓高氏揉揉屁股揉揉腰，「我都說了，農村人皮糙肉厚，沒事的。」說著話還走兩步。

　　夏明珠見狀，不禁說，「我看根本就是裝的。」

　　韓高氏停下來，看向夏明珠，她站起來是爲了繼續搞事，她還沒出手，這個女人就急著挑事？這麽沒腦子，能欺負韓小寒？韓小寒個廢物呢？韓高氏扭頭找到躲在人群裡的小寒，看她一眼，轉過頭，「我家裡人還沒來，售貨員同志，你要是聽到有人找我，就跟她說我去醫院了。這位同志，你說我是裝的，咱就去醫院，讓醫生看看我的骨頭有沒有撞裂。」說著，上手就拽明珠。

　　夏明珠嚇一跳，伸手就推。

　　韓高氏見狀，往後踉蹌了一下。圍觀群衆連忙扶住韓高氏，指責夏明珠，「你怎麽又推人？」

　　「誰讓她拽我？」夏明珠道。

　　韓高氏：「你說我裝，我不得拉你去醫院？」

　　「對啊。」被夏明珠嗆的售貨員道，「你沒推人，爲什麽不敢跟這個老太太去醫院？」

　　夏明珠張了張嘴：「我，我那是下意識動作。」

　　「我要是把你殺了，能不能跟警察說我不是有意的？」人多，還是在外面，不能太過分，以免給夏家抹黑，韓高氏不敢像在村裡一樣，上去就揍夏明珠，耐著性子跟她磨。

　　張淑華忍不住說：「這不一樣。」

　　「咋不一樣？」韓高氏道，「要不是著兩位同志扶著我，我就摔地上了，腦袋著地，人還能活？」

　　圍觀群衆覺得她誇張，一看她得有七十歲了，年齡的人骨頭脆，說不定真能摔死過去，「這位老太太說得對。你是她媽吧？你怎麽教閨女的，這麽大年齡的人都能下得去手。」

　　「你管我？」夏明珠張嘴想解釋，她剛才根本沒使勁，不可能把人推到，話到嘴邊想到這些人不會信，「你知道我是誰嗎？」

　　韓高氏心想，我知道，「你是天王老子就能推人？」

　　「我爸可是市長。」夏明珠脫口而出。

　　偌大的商店忽然靜下來，小寒想捂臉，這個蠢貨。

　　韓高氏眼中一喜，「你爸是市長？你姓夏？」沒容夏明珠開口，就說，「她要是姓夏，就對了。」

　　「老太太認識她？」這個時期的人對當官的沒多大敬畏，也不想招惹市長的親戚。

　　韓高氏：「你們大家聽說過沒有，夏市長和他妻子離婚了？我聽我親戚說，十多年前這個女人怕夏市長連累她，用死逼夏市長跟她離婚，離婚後她就帶著閨女回娘家，把還沒滿十八歲的兒子扔在家裡不管不問。現在那個兒子考上帝都大學，夏市長恢復工作，這個女人就想回來，你們說說這種沒良心的女人能教出啥好孩子？」

　　「你別胡說八道。」夏明珠指著韓高氏厲聲道。

　　韓高氏：「我胡說？你這個媽想生個閨女，你那個考上大學的哥才十個月大，還沒斷奶就被你媽扔給你爺爺奶奶，前後鄰居誰不知道？還用我說？」

　　「真的？」有人知道夏民主離婚了，還以爲夏民主嫌糟糠之妻，沒想到事實真相是這樣。

　　韓高氏：「你們不信，改天去前後有兩個公園的那裡打聽打聽，沒人不知道這個女人乾的事。夏市長不願意要她，她就讓她爹娘去夏市長單位鬧，夏市長單位的人都知道這事。」

　　「我聽說過。」首都人民能嘮，而百貨商店離市政府又不甚遠，其中一個住在這附近的人當真聽說過，但她沒當真，不相信有這麽不要臉的人，「我鄰居的兒子是片警，他同學在市政府，聽說這個女人原本要嫁人，人家打聽到她以前幹的事，不願意要她，她才回來找夏市長。」

　　韓高氏忙問：「還有這一出？」

　　「是呀，是呀。還讓夏市長去上禮。」

　　「這也太不要臉了。」

　　夏明珠大怒：「你才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韓高氏就怕事不大，「你敢說你娘沒讓你姥姥姥爺去鬧？」

　　夏明珠：「我——」

　　「說不出來？」韓高氏以爲小寒誇張，因爲她就喜歡把小事往大了說，一看夏明珠的表情，又覺得小寒是往小了說，「潘金蓮都沒你他娘的狠！」

　　夏明珠臉色大變，怒道：「你駡誰潘金蓮？」

　　「誰是我駡誰。」韓高氏道。

　　夏明珠伸手就抓：「我撕爛你的嘴！」

　　韓高氏等這一出等很久了，率先朝她臉上一巴掌，「看把你能的。這一巴掌是替可憐的夏市長打的。」啪一聲，打楞了夏明珠，圍觀群衆也楞住了。韓高氏趁她楞神之際，抬手又是一巴掌，「這是替你那個可憐的哥哥打的。」

　　張淑華反應過來，上去就抓韓高氏。

　　韓高氏身體硬朗，又整天干農活，手勁遠遠比沒幹過重活的張淑華和夏明珠重，也比她利索。抬手朝張淑華手上一巴掌，踮起脚抓住夏明珠的頭髮。

　　夏明珠痛的「啊」一聲。衆人醒過來，連忙勸架，「別打了，別打了。」伸手抓住張淑華的胳膊。

　　韓高氏一見有人攔她，「別拽我。夏市長是大官，要面子，不好跟她一般見識，我今天就替夏市長教訓教訓這個女人。」

　　拽著她的人一聽這話，下意識鬆開韓高氏，韓高氏朝張淑華腿上踹一脚，不讓她近身。

　　夏明珠趁著韓高氏出脚，下半身不穩，掙開她的手，奪回自己的頭髮，就朝韓高氏頭上抓。小寒推推小艾，你過去。

　　小艾早就想過去，得到小寒同意，擠上去，跳起來朝夏明珠脚上猛踩。夏明珠痛的尖叫一聲，小艾轉身繞到另一邊，朝張淑華脚上踩。

　　張淑華痛的尖叫，小艾趁著沒人注意下面，沒人看到她的小動作，又跑回小寒身邊。

　　夏明珠和張淑華痛的眼泪都出來了，韓高氏道：「還說我裝，你們才裝。幸好我不是夏市長，這個對我沒用。」衝張淑華「呸」一聲，「今天先放過你們，下次再推我，我不打的你跪下來，我就不，不姓高！」說完轉過身，「剛剛謝謝你們扶我。」

　　「不謝，不謝。」有人覺得韓高氏太過分，一看張淑華哭了，而韓高氏明明隻打她一巴掌，不禁鄙視張淑華，一巴掌就哭，真能裝。

　　韓高氏推開衆人，「走了，走了，得去找我家那幾個孩子。」不等衆人說話，就往外走。

　　小寒和蔡紅英跟著出去。

　　到大門外，小寒就問：「奶奶，我們——」

　　「我們啥我們？」韓高氏瞪她一眼，「回家再收拾你。」

　　蔡紅英張了張嘴：「收拾她？親家奶奶，小寒剛才不是不幫你，是她怕被人認出來。」

　　「我用得著她幫？」韓高氏一臉嫌弃，「小艾都比她有用。」

　　蔡紅英：「那是什麽事？」

　　「別的事，跟你沒關係。」韓高氏道，「你小姑子在這裡挨打，肯定會去找你公公，我們現在就回去等她，把她收拾好了，我再給你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