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節前， 舒宜媽媽滿臉笑容地告訴舒宜，「等國慶假期結束之後，我就開始改上日勤了。」

　　舒宜愣住， 一時間不敢相信，「媽你以後不用上夜班了？」

　　舒宜作為一名鐵路子弟，自然懂得「日勤」是什麼意思， 所謂日勤，也叫長白班， 顧名思義就是總是上白班， 不用上夜班的意思。

　　鐵路裡的大部分工作崗位都是倒班，舒宜媽媽這些年是四班倒， 在舒宜小時候還上過很多年三班倒， 三班倒節奏更快、休息時間更少……在鐵路裡能幹日勤、不用熬夜班的， 基本上都是領導，或者個別臨近退休年齡myh不好的老職工， 單位也會破例照顧一下。

　　舒宜之所以這麼驚訝，是因為上輩子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情！

　　上輩子舒宜媽媽直到退休都還在上夜班，年輕的時候熬夜還不覺得什麼， 四十多歲以後熬夜越來越艱難， 輪班倒必然導致作息紊亂，舒宜媽媽在退休前幾年已經有了點神經衰弱的迹象， 因為長期休息不好，黑眼圈特別重。直到退休之後，舒宜媽媽的myh才逐漸調理過來， 身邊不少鄰居都誇舒宜媽媽明明一年比一年年紀大，但是看起來却一年比一年年輕了。

　　因此舒宜媽媽能够上日勤，當然是一件好事，就是因爲太好了，舒宜才不敢相信！

　　舒宜連忙問道，「為什麼啊？媽你當上小領導了？值班主任？」

　　舒宜媽媽笑著搖頭，「當然沒有啊！我哪兒能當什麼領導！」

　　舒宜更納悶了，「那怎麽就能上長白班了呢？」

　　舒宜媽媽對舒宜說道，「原本我們丙班就有一個快退休的職工，因為myh不好，上了好幾年的長白班了。過完十一之後她就退休了，我頂替她的崗位去上長白班，讓新招進來的小年輕讓四班倒。」

　　舒宜還是有點天降餡餅的驚訝，「啊……這麼好啊……」

　　快退休又myh不好的職工上長白班還屬於正常操作，媽媽這個年紀爲什麽也能上長白班？沒聽說過長白班的職工人數不能少，一個退休就要一個頂上的。

　　舒宜媽媽想了想，覺得舒宜現在年紀不小了，很多事情不必瞞著女兒了，「一邊開店一邊上夜班有點累，我就給車站領導送了幾次禮，和領導提了提我想上長白班的事情。」

　　「當然我沒有和領導我開店的事情，就說家裡只有我一個大人，你現在上高中了，家裡不能沒人照顧，而且你晚自習下課晚，一個人回家不安全，需要家長接……也是正好碰上機會了，領導就讓我去替那個退休的，以後改成日勤。」

　　如今單親家庭的比例還不是很高，離婚率比十幾年後還是低很多的，而且很多人離婚之後也會比較快地再婚，像舒宜媽媽這樣一個人照顧女兒的情况，火車站確實沒有幾例，破例讓舒宜媽媽上日勤，不必擔心其他同事也紛紛要求上日勤。

　　舒宜聽到媽媽的話又驚又喜，「太好了！」

　　激動之餘，舒宜忍不住想到，既然給領導送幾次禮就能從倒班變成日勤，上輩子舒宜媽媽爲什麽沒有想到呢？上輩子媽媽也可以對領導說自己一個人需要照顧女兒啊？

　　難道是上輩子媽媽沒有副業，覺得熬夜班沒那麼難以忍受？

　　舒宜摸摸下巴，也有可能是因爲她上輩子讀鐵二中，壓根沒有晚自習，媽媽就不能對領導說孩子下晚自習太晚需要家長接_(:3」∠)_

　　舒宜隨口問道，「媽，你一共給你們領導送了幾次禮啊，我怎麽都不知道啊。」

　　舒宜媽媽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從去年開始，逢年過節就送一次，元旦、春節、中秋、國慶……送了一年半，差不多六七次吧。」

　　剛才聽媽媽說送過幾次禮的時候，舒宜覺得還挺簡單的，但是得知送禮之路竟然持續了一年半這麽久，頓時覺得也不容易。舒宜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看向媽媽，「媽，你送禮總共送了多少錢啊？」

　　舒宜媽媽算了算，「差不多一萬五吧。」

　　舒宜震驚了，「一萬五？這麼多？」

　　舒宜媽媽現在一年的工資加起來也不到兩萬塊錢，相當於給領導送禮送了自己一年的年收入。

　　舒宜媽媽嘆口氣，「對啊，有什麽辦法呢，不過能辦成就很好了，最怕的是送了禮還辦不成。」之前事情沒有辦成的時候，舒宜媽媽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如今真的讓她幹日勤了，舒宜媽媽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舒宜終於明白上輩子媽媽爲什麽一直四班倒到退休了，上輩子家裡可拿不出來一萬五給領導送禮！一年的年收入都用來送禮，難道她和媽媽不吃不喝嗎？也就是如今舒宜媽媽開店賺錢多，才能拿得出這一萬五千塊錢。

　　舒宜不是真正的十六七歲的孩子了，早就過了對送禮深惡痛絕的年紀，既然媽媽打死都不會從鐵路辭職，一邊開店一邊熬夜班又實在太辛苦，調成日勤崗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而想要調成日勤崗，除了給領導送禮請領導幫忙，確實也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

　　舒宜唯一感慨的就是，「竟然送了一萬五……你們領導的胃口也太大了……」

　　舒宜媽媽一臉神秘地對舒宜說道，「你知道現在想進鐵路上班，要送多少錢才能進鐵路嗎？」

　　舒宜知道媽媽這麽問，數額肯定小不了，又想到媽媽從四班倒變成日勤，就花了一萬五，於是試著猜到，「五萬？」

　　舒宜媽媽點頭，「差不多吧，五六萬。」

　　舒宜無法理解，「你們鐵路的工資也不算高啊？雖然不低，但去公司上班，只要肯幹，也能賺到這個工資的。」而且鐵路的工作又不清閒，在科室坐辦公室的是極少數，大多數人都做著像舒宜媽媽這樣辛苦的工作，可能比在公司上班還要累。

　　「送禮五六萬塊，直接送了五年的工資啊！相當於工作前五年都一分錢不賺？」

　　舒宜怎麽想都覺得這樣的買賣不劃算，「工作那麽多，幹嘛非要進鐵路呢。」

　　舒宜媽媽對舒宜說道，「穩定啊，鐵飯碗，年輕小姑娘小夥子進了鐵路，找對象都容易一點，能找到好點的對象。」

　　舒宜媽媽覺得舒宜還是年紀小，不懂一份穩定的工作背後代表著什麽，對舒宜說道，「而且你以爲是誰想送五六萬就能送的？不可能的，首先要有門路，沒有門路想送錢都送不出去。」

　　如今能花錢把自己家孩子送進鐵路的，基本上爸媽裡至少有一個是在鐵路上班的，要麽就是家裡真有錢的老闆，舒宜媽媽的丙班新來的一個小姑娘，聽說家裡就特別有錢，做皮革生意的，廠子特別大。

　　舒宜聽到之後更覺得難以理解，「富二代還來鐵路上班？富二代受這個罪幹嘛？」

　　如果是以前，舒宜媽媽估計自己也無法理解，但是現在舒宜媽媽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了，「富二代要麽自己找工作上班，要麽繼承家業。在鐵路上班是辛苦，但也算體面穩定，你以爲繼承家業不辛苦？爸媽是開皮革廠的，她要是管理皮革廠，比在鐵路上班可要辛苦太多了！」

　　舒宜媽媽自己開店做過生意之後深有體會，給公家上班，上班雖然累，但是下班之後從身到心都很輕鬆，自己做生意真的是沒有一刻輕鬆的時候，哪裡分什麽上班下班？

　　富二代想必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長大之後還未必人人都能吃開廠當老闆這份苦，家長也未必捨得讓子女受這份苦，反而更願意讓子女去當公務員、進鐵路。

　　舒宜媽媽嘆口氣，對舒宜說道，「如果你以後自己能找到好工作，那就自己找，如果找不到好工作的話，媽媽也試試看能不能托門路給你找份鐵路的工作。」

　　舒宜一個激靈，連忙對舒宜媽媽說道，「媽，我一定努力讀書、努力上進！」

　　在得知馬上就可以改上日勤之後，國慶節前，舒宜媽媽又猝不及防地得到了第二個好消息——家裡的新房可以拿鑰匙了。

　　舒宜媽媽問舒宜有沒有空，「你作業多不多？二號和我一起去拿新房鑰匙唄？」

　　舒宜得知這個好消息之後也非常激動，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家裡的新房。舒宜一邊點頭一邊努力回想，她上輩子在微博上刷到過「新房驗收最需要注意的幾個細節」這類的小貼士，她當時還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看完之後心酸地想到自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買的起房……但是最需要注意的細節都有什麽來著？她現在怎麽一條都想不起來了？

　　舒宜最終只能放弃回想，打開電腦想在網上搜一搜注意事項，但是也沒有搜到什麽信息。

　　十月二號早上，舒宜和媽媽一起，在小區門口看到房産公司派來接她們的車之後，才驚訝地發現她腦補的拿鑰匙和實際的拿鑰匙有不小的出入。

　　她腦補的拿鑰匙是媽媽騎著摩托車載著她，一路到小區門口，拿到鑰匙之後自己找到自己家的門，打開門之後看到光禿禿灰撲撲的毛坯房。

　　沒想到房産公司竟然會按照提前約定好的時間，派車來接每一位要拿鑰匙戶主，派來的車上還裝飾了鮮花，如果舒宜不知情的話，在馬路上看到一輛這樣的車，一定會以爲是不小心從車隊裡落單的婚車……

　　舒宜心中默默想到，果然是自己沒見識了，伸手拉開後排的車門，然後看到了一個毛茸茸的黃色腦袋。

　　「誒？金毛？」

　　舒宜沒想到後排座位上竟然坐著一隻狗，唔，狗的旁邊還坐著一個男人。

　　駕駛座上的司機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舒女士，原本要來接您的車的司機突然myh不舒服，然後公司就通知我來接您一下。我本來是接沈先生的，是所有司機裡最順路的一個……」

　　拼個車而已，原本不算什麽大事，戶主應該都不會有意見的，但是司機萬萬沒有想到沈先生看房還帶了一隻狗，個頭還挺大。

　　司機回頭對沈先生說道，「沈先生，能麻煩您伸手抱住您的狗嗎？」

　　「舒女士，您怕狗嗎？如果怕狗的話——」

　　司機的話還沒有說完，舒宜媽媽就坐在了後排的座位上，對司機擺了擺手，「沒事兒，我不怕狗。」

　　舒宜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她也想坐後排，她也想挨著狗狗，金毛最乖最溫順了……但顯然媽媽不會給她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