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23一更

　　媽媽在織男士毛衣？

　　媽媽在給誰織毛衣？小舅舅？

　　不！如果媽媽給小舅舅織毛衣的話，不會在她回家的時候急急忙忙地把毛衣藏起來， 一副生怕她看到的樣子。

　　給小舅舅織毛衣， 媽媽往年也織過， 從來都是大大方方地織。

　　那媽媽現在是在給誰織毛衣？

　　上輩子直到舒宜重生， 舒宜媽媽都沒有再婚， 甚至連戀愛都沒有談過。舒宜媽媽一直對舒宜說， 覺得自己這樣過很好，比和舒宜爸爸離婚前的日子不知道舒心多少倍……這輩子， 舒宜媽媽也對舒宜表達過這樣的想法，但舒宜也對媽媽說過， 無論媽媽做什麽樣的决定，她都會舉起雙手支持。

　　哇！難道是她之前和媽媽的嚴肅談話起到了作用？

　　她重生的蝴蝶效應， 也影響到了媽媽？

　　媽媽現在有心儀的戀愛對象了？！

　　舒宜認可媽媽一個人過日子也可以很舒心的觀點，但她也覺得如果媽媽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作伴是一件好事，她以後要離家上大學、工作……媽媽一個人在家難免孤單。

　　舒宜想到這裡，眼角眉梢滿滿的都是笑意。看到媽媽慌張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的神色， 舒宜舉起雙手， 做出一個捂住眼睛的動作， 對媽媽說道， 「我沒看見！我什麽都沒看見！」

　　「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在媽媽你想告訴我之前，我都什麽也不知道！」

　　然後舒宜就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臥室。

　　剛剛她撞破媽媽織男士毛衣，媽媽一定害羞了，她現在還是不要在媽媽面前晃悠，讓媽媽平復一下心情吧。

　　然而舒宜貼心地沒有追問， 舒宜媽媽片刻之後却敲響了舒宜的臥室門，「舒宜……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舒宜失望地發現，竟然真的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媽媽織的男士毛衣，根本不是爲哪位男士織的！而是爲毛衣店織的！

　　……媽媽從毛衣店接了活兒，用毛衣店給的毛綫，按照毛衣店給的樣式，幫毛衣店織毛衣。

　　舒宜媽媽對著舒宜，把什麽都坦白了，「男士毛衣粗綫的織一件10塊錢，細綫的織一件15塊錢，女士毛衣粗綫的8塊錢，細綫的12塊錢……」

　　舒宜總算知道媽媽爲什麽見她回家，那麽著急地藏毛衣了！

　　因爲媽媽知道她會生氣！

　　事實上她也真的有點生氣！

　　「媽你織這個幹嘛？一件就掙十來塊錢！要織多長時間才能織完一件兒？多費眼睛啊！值得嗎？」

　　舒宜媽媽看到女兒生氣了，連忙解釋道，「一件毛衣織不了多長時間，三五天就能織完一件兒！」

　　舒宜媽媽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舒宜更生氣了，「三五天就能織完一件兒！每天得織多少個小時？」

　　「你的工作又不是那種能一邊上班一邊織毛衣的！媽你上班的時候一點懶都不能偷，還不是都犧牲在家的睡覺時間和休息時間在織毛衣？」

　　舒宜媽媽每四天都要熬一次夜班，這樣不規律的熬夜特別傷身體，晚上熬夜一個小時，是白天補眠兩個小時也補不回來的，媽媽竟然還占用休息時間織毛衣……

　　而且織一件毛衣只能賺十來塊錢，就算媽媽一個月不停地織，一個月也只能賺幾十塊錢。明明媽媽一個月的工資有一千塊，何必爲了這幾十塊錢這麽辛苦？

　　舒宜勸媽媽道，「媽，你別織毛衣了。爲了賺這幾十塊錢，這麽辛苦不值得。」

　　「我每個月多畫兩幅漫畫，這幾十塊錢也就賺回來了，我本來就喜歡畫漫畫，既能發表又能賺錢，多好的事兒啊？比你織毛衣賺錢輕鬆多了。」

　　舒宜媽媽沉默幾秒，對舒宜說道，「你看，現在家裡的飯都是你在做，我每天就擦擦桌子拖拖地，在家裡輕鬆得很。沒事兒幹也閒得慌，空閒的時候織織毛衣掙個零花錢多好啊。織毛衣也沒有像你想像地那麽費眼睛，我們這種織熟練了的，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時不時瞄上一眼就行了，我晚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衣就行。媽媽和你保證，絕對不會因爲織毛衣占用睡覺得時間，你看這樣行不行……」

　　舒宜驚訝地發現媽媽說著說著，聲音有點哽咽，然後急急忙忙地低下了頭。儘管舒宜媽媽低頭的動作很快，但舒宜還是發現媽媽的眼圈紅了，何况這個突然低頭的動作就很能說明問題。

　　舒宜被嚇了一跳！

　　媽媽這是怎麽了？

　　舒宜連忙說道，「媽，你想織毛衣就織毛衣！想織幾件就織幾件！我就是心疼你勸你別織了……不是說不允許你織啊……媽你織毛衣的自由還是有的……」

　　舒宜想不明白，不就是織個毛衣嗎？怎麽她媽媽還因爲不能織毛衣而哭啊？

　　舒宜媽媽深吸兩口氣，在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眶的顔色已經恢復了正常，「沒事兒，媽沒哭。」

　　舒宜媽媽在舒宜的床邊坐下，「我就是覺得，我現在確實挺清閒的，每天就上上班，回家打掃打掃衛生，打掃衛生的活兒你在寒暑假和周末，還都搶著幹……」

　　舒宜連忙說道，「媽你還洗菜切菜洗碗刷鍋呢！我就炒個菜，家裡的飯也不能算我做的呀！」

　　舒宜媽媽笑了笑，沒有和舒宜抬杠，炒菜的時候確實是這樣的，但家裡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吃包子餃子餛飩麵條……吃這些飯的時候都是舒宜一個人做的，所以綜合下來，做飯的工作舒宜還是承擔了大半。

　　舒宜媽媽繼續說道，「別的家長要操心的事兒，我都不用操心。你學習不用我操心，直接就自己拿獎上一中了；吃飯也不用我操心，第二天吃什麽要買什麽菜，都是你琢磨好的；就在賺錢這件事上，你每個月也都能賺點稿費補貼家用……你這麽懂事，這麽能幹，反倒是媽媽能做的事情挺少的，媽就想著儘量多給你攢點錢，等你以後讀書的時候，成家立業的時候，不至於拿不出錢來……」

　　自從小舅舅和舒宜媽媽提起以後送舒宜出國讀書的事情，舒宜媽媽就經常在心裡盤算這件事兒。

　　小舅舅說的三家凑錢供舒宜讀書，舒宜媽媽覺得不行。不管是舒宜大姨還是舒宜小舅，都已經成家了，有自己的孩子了，自己賺的錢應該花在自己的小家庭裡，投資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就算舒宜大姨和舒宜小舅都願意借錢給她家，供舒宜讀書，大姨夫和小舅媽多半也不願意，如果因爲這個引起兩家的家庭矛盾，舒宜媽媽良心過不去，她實在不希望大姐和弟弟因此而家庭不和。

　　但如果不找大姨和小舅借錢，舒宜媽媽覺得靠自己的工資供舒宜出國，她確實也做不到。

　　何况不論舒宜以後要不要出國，舒宜媽媽想來想去，都覺得舒宜越長大，花錢的地方越多……

　　這些舒宜媽媽不準備和舒宜說，只是含糊地說道，「媽媽知道織毛衣賺的錢不多，但是媽媽現在也沒有別的能賺更多的辦法，織織毛衣也挺好，賺不了大錢就賺小錢……大錢賺不到，小錢看不上，那才真正受窮呢……」

　　舒宜聽到媽媽的話，頓時明白媽媽的心情——媽媽剛才眼眶紅，是因爲她太「能幹」，從而覺得自己「沒用」了！

　　媽媽的這種心情幷不奇怪，很多家長在自己逐漸老去，看著自己的孩子逐漸成熟，家裡的頂梁柱從自己變成孩子的時候，都會産生這種失衡的心情，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慢慢適應。

　　但如今媽媽遇到的問題是，她的年齡太小了！媽媽也還十分年輕！

　　沒有人能接受家裡十幾歲的剛小學畢業的孩子成爲頂梁柱！這當然會讓成年人覺得自己太無能太沒用，覺得是因爲自己的無能，才讓小孩子不得不承擔起家裡的重擔的。

　　隨之而來的，自然是對自己的自責，還有對孩子的濃濃愧疚。

　　舒宜明白媽媽心中的症結所在，但同時也清楚，如果只是言語上的安慰，是沒辦法解開媽媽的心結的。

　　舒宜當然也不可能爲了照顧媽媽的情緒，每天裝成一個真正的小孩子，家裡的事情都不操心不分擔……這麽一來，就只剩下唯一的辦法了——

　　想辦法讓媽媽覺得自己是家裡的頂梁柱，覺得自己對家庭的貢獻遠遠大於她，讓媽媽在其中産生成就感。

　　舒宜對媽媽說道，「媽，毛衣你想織就先織著。然後我們一起想一想，有沒有什麽能賺更多錢的事情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