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1.27一更

　　新學期的第一個周末，李思妍果然如約而至， 被媽媽從家裡踹到舒宜家， 讓她來把一中的輔導書、練習册、試卷集的名字和出版社都抄下來， 然後李思妍媽媽會照著她抄下來的名單給她買一份一樣的。

　　李思妍一邊翻著舒宜的書， 一邊哀嚎， 「啊， 這本和我們的不一樣……這本也不一樣……怎麽這麽多不一樣的！我哪裡做得完啊！」

　　鐵一中的老師留作業，肯定是留自己學校統一發的練習册上的題目啊， 李思妍就算學習不如舒宜認真，作業也總是要應付應付的。

　　她從舒宜這裡抄回家的書單， 李思妍可以想到，自己媽媽一定會奉爲至寶， 給她買回家同樣的書之後，一定會每天盯著她，看她有沒有做上面的題目的……

　　到時候等著她的，就變成了雙份的作業， 老師留一份， 媽媽留一份……

　　李思妍對舒宜抱怨， 「啊， 我們班的班主任，是個特別難纏的老太太，我們班同學給她起外號叫滅絕師太！」

　　舒宜：……她覺得中老年女教師綽號排名top1，一定非滅絕師太莫屬了。

　　舒宜和李思妍說，「我們班的班主任， 也是一個退休後返聘回來的女老師，也挺嚴格的。」

　　李思妍抱住舒宜，頓生知己之感，「你說老師們退休了就退休了唄，在家享福多好啊！爲啥還要再回學校來教書，天天被學生氣？」

　　舒宜說道，「好老師不多啊，學校都不願意放人的，能留住一個算一個。」

　　有時候留住一個好老師，就能提高兩個班的升學率。

　　李思妍撇嘴，「真沒覺得我們班主任哪裡好了，除了發脾氣之外，沒見她幹嘛。剛開學一個禮拜，就撕了好幾本小說和漫畫，還摔了一個同學的隨身聽。」

　　舒宜雖然上輩子沒有讀鐵一中，但想必鐵一中和她讀的鐵二中的校園氛圍也相似，學校裡最多的是上課鈴響站到講臺上講課，下課鈴響夾著課本就走的老師。至於學生們聽不聽課，寫不寫作業，老師們都不管的，反正發脾氣氣出病來，工資也不會多一分，每天上完課就走人，工資也不會少一分。

　　在這樣的校園環境裡，李思妍的班主任願意嚴格管理學生，維護課堂紀律，就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

　　李思妍說道，「所以我還真不敢不寫作業，之前有個學生不寫作業，班主任拿過他的練習册，刷刷兩下就撕了，對他說反正你也不寫。」

　　「啊啊啊啊，前有班主任、後有我媽，前有狼、後有虎，我這日子該怎麽過啊！」

　　舒宜伸手拿過李思妍從她這裡抄走的書單，用水筆在上面刷刷劃了幾條斜綫，「這本數學練習册，是拔高性質的，裡面有不少超綱題，劃掉。」

　　「這本政治練習册也不要，每本政治練習册都差不多的，你寫你們學校發的那本就行了，沒必要寫兩本。政治能不能考好，主要看基礎知識掌握地好不好，考試前專題總結的好不好，答題套路有沒有學會，中考政治是開卷，你初一的時候做一本練習册還是做兩本練習册，影響不大。」

　　「這本英語練習册……」

　　李思妍看著舒宜三下五除二就劃掉了一半的練習册名字，頓時眉開眼笑，「舒宜！你真的是太好了！」

　　李思妍激動地把舒宜劃過的紙叠吧叠吧就想往口袋裡塞，舒宜無奈地伸手攔住，「你重新拿一張紙，把沒劃掉的書名抄一遍啊……難道你要這樣拿給你媽看嗎？」

　　李思妍一拍腦門，「啊啊啊！對對對！還好你提醒我了，要不我就死定了！」

　　新學期的第一個周末，舒宜還去青少年宮報了素描班。舒宜聽說等到初三的時候，一中學生就不再有雙休了，變成每周單休，隻休周日一天，周六也要補課。

　　等到那個時候，舒宜肯定就沒辦法學素描了，所以她想學一定要趁早！

　　舒宜去年夏天，站在素描教室門口，朝裡望的時候，見到的那個長髮飄飄的漂亮女老師，已經不知道去哪裡了。今天報名的時候，只有一個班是從零開始授課的零基礎班，舒宜別無選擇。

　　走進教室之後，舒宜發現教室裡只有一個男大學生模樣的人，舒宜一開始還以爲是上大學後閒下來，報班學素描的學生，直到他站上講臺，舒宜才發現這個年輕人就是老師。

　　第一節課，班裡只來了十五個學生，舒宜不知道以後的課程是不是人數一直這麽少。素描老師沒有一開始就教大家畫畫，而是讓大家去青少年宮一樓的商店買東西——很多學生都是兩手空空來的。

　　鉛筆、橡皮、素描紙、畫板、畫架……

　　因爲早就决定要學素描，這些東西，舒宜在暑假的時候就和媽媽一起去批發市場買齊了，鉛筆、橡皮和素描紙都按照批發價一口氣買了不少。舒宜今天把東西都帶齊了，就不必再去青少年宮買。

　　舒宜坐在教室裡，等其他人左手右手都拿著東西回來之後，低聲問了一下身邊的小女生，小女生看起來不過小學三四年級的樣子。舒宜問道，「你這一張素描紙，多少錢啊？」

　　小女生聲音小小的，舒宜凑近才聽清。

　　果然，青少年宮的商店裡買的素描紙，價格是舒宜買來的批發價的三倍。

　　等學生們都把東西買齊，回到教室之後，素描老師才開始講課——講了點素描的基礎知識，挨個指點學生們的作畫姿勢和拿筆姿勢。然後在講臺上擺了一個立方體，素描老師給大家演示了一遍怎麽畫立方體，讓大家自己在紙上畫一個。

　　教室裡有一個小男生，今天不但是空手來的，而且也沒有帶錢，所以剛才別人去一樓商店裡賣素描用具的時候，小男生也沒辦法買。

　　剛才老師講課的時候，小男生鬆了一口氣，因爲這節課不用畫畫，用不著紙筆。現在老師讓學生畫立方體，小男生就爲難了，他沒紙又沒筆，怎麽畫立方體呢？

　　小男生整個教室環視一圈，發現舒宜好像什麽都多帶了一份，伸手戳戳舒宜的後背，「姐姐，你能借我一張紙和一根筆嗎？」

　　「下次上課的時候，我拿一張新的素描紙還給你。」

　　舒宜很爽快地把素描紙借給小男生，也沒有說不用還了的話，心想一張紙也要有借有還，大概是小學生的相處之道。

　　然而有了紙筆之後還是沒有畫板，最後素描老師看到這邊的動靜，把自己的畫板拿給小男生用。

　　舒宜原本以爲畫個立方體會很簡單！

　　但真的開始畫了之後，發現怎麽話怎麽彆扭，手裡的筆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舒宜經常落下一筆之後覺得不滿意，連忙用橡皮擦掉。

　　素描老師在教室裡巡視，在每個學生的畫板面前都停留片刻，指點兩句，走到舒宜身邊的時候，素描老師對舒宜說道，「你不要一筆劃得不滿意，就馬上擦掉，第二次畫得不對就又擦掉，這是十分不好的習慣。一來容易傷害畫紙，留下劃痕，二來你這樣越畫心裡越沒底。」

　　「如果第一筆劃得不滿意，盡可能再畫上第二筆，畫第二筆的時候，就有了一個標準，容易改正。等濃淡明暗都畫好之後，再把不用的鉛筆綫用橡皮擦掉，這樣就可以了。」

　　舒宜聽到素描老師的話，覺得很有道理，連連點頭。

　　但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舒宜每畫出不滿意的一筆，就非常非常想擦掉！

　　整個畫立方體的過程中，舒宜一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拿起橡皮！

　　舒宜今年初一，在素描零基礎班裡，算是年紀大的學生，很多學生都是三四年級，甚至一二年級，被家長送到青少年宮來學才藝。畫素描未必是出於學生自己的興趣，有些是出於家長的期望。

　　因此有的年紀小的小孩子……對於素描，甚至對於畫畫這件事，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舒宜扭頭，看到自己身後和一個小女生，正在和素描老師試圖彼此說服。

　　素描老師：「畫素描不能用尺子。」

　　小女生：「爲什麽不能用尺子？」

　　素描老師：「畫畫都不能用尺子，沿著尺子畫出來的綫條太死板。」

　　小女生：「可我不用尺子畫不直！」

　　素描老師：「所以才要練習啊，什麽時候你不用尺子也能畫直了，這樣的直綫才是你自己畫的。」

　　小女生：「我比著尺子畫的直綫，也是我自己畫的呀！我們自然老師說，人與其他動物的區別，就是會使用工具！」

　　素描老師&舒宜：……

　　今年的9月10號教師節是周日。

　　因此學生們給老師的教師節禮物，都是在之後的周一送的。

　　絕大多數同學都和小學一樣，給各科老師手寫了一張賀卡，也有同學買了花，買了禮物。好比舒宜的同桌唐詩詩，就給每位老師都送了一個保溫杯。

　　舒宜準備的也是賀卡，因爲她上輩子讀鐵二中的時候，初中三年的教師節，學生們要麽隻送賀卡，要麽乾脆不送，舒宜沒想到進入一中之後，大家給老師們準備的禮物都這麽精心。

　　好在大多數同學都送的是賀卡，舒宜這麽做也算不功不過。

　　幾個班幹部商量了一下，在升旗儀式之前就提前和全班同學說好，「今天每節課上課前，老師走進來喊『上課』，班長喊『起立』，然後大家不要像以前那樣喊『老師好』了，都改成『祝老師節日快樂』！記住沒有？」

　　同學們紛紛說記住了，但幾個班委都還不放心，體育委員主動站上講臺充當老師喊「上課」，帶著同學們排練了幾遍，直到大家喊得很整齊了，才停止排練，全班學生急匆匆地往操場上跑，參加升旗儀式。

　　結果第一節課語文課，語文老師聽到學生們喊「祝老師節日快樂」，一下子就笑了，「昨天是教師節，今天是什麽節？祝老師什麽節快樂呢？」

　　同學們面面相覷，誰也答不出來。9月11日……是什麽節日嗎？應該什麽節日也不是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亂猜了一通，什麽節水日、愛眼日、愛地球日、愛紅燒肉日……最後誰也猜不出來，只好問語文老師，「今天是什麽節日？」

　　語文老師一攤手，「我也不知道啊。」

　　同學們：！

　　第一節課語文老師不按套路來，第二節課是班主任的數學課，班主任走進教室，站在講臺上，就翻開講義開始講課了。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臉著急，班主任平時都會喊「上課」的，怎麽今天什麽都沒喊，直接就開始講課了呢？

　　盧才清也著急了，班主任不喊上課，他怎麽喊起立？

　　突然，教室裡傳來一聲洪亮的「上課」！

　　盧才清心中一喜，連忙喊了「起立」！

　　同學們也全都心中一喜，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齊刷刷地喊道，「祝老師節日快樂！」

　　然後班主任楞住了。

　　然後全班同學都楞住了。

　　大家同時發現，剛才的那一聲「上課」，根本不是班主任喊的！

　　是一個男生的聲音，來自教室後排，大家齊刷刷地扭頭，朝著教室後排望去……

　　體育委員呻-吟一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我……我一著急，不知道怎麽就喊出來了……」

　　同學們再也忍不住，轟的一聲笑出來了，笑聲很久都停不下來。班主任一邊做手勢讓大家安靜，一邊自己也笑得發抖。

　　連著兩節課的課前祝老師節日快樂環節都出了差錯，同學們也沒有勇氣進行第三次了，最後大家把後黑板的板報擦了，寫上「祝老師節日快樂」幾個大字。

　　這樣總算沒有再出差錯。

　　走進教室的老師都第一眼看到了後黑板上的字，然後對大家表示了感謝。

　　教師節之後，舒宜感覺嗖的一下就到了月考的日子，語數外史地政都要月考，考試排地非常緊凑，上午考三門，下午考三門，每門考試時間一個小時。

　　像語文和英語這樣的課程還好，幾篇閱讀、一篇作文，就占據了絕大部分的篇幅。但是像數學，總共隻學了一個月的初中課程，其實沒有學太多內容，再考小學知識也不合適，於是在一個小時的考試時間裡，舒宜感覺自己翻過來調過去地都在做差不多的題目……

　　儘管考試前和考試中的氛圍都很緊張，舒宜從不少人的嘴裡，聽到班裡的誰誰誰和誰誰誰想要超過她，在月考拿第一。

　　儘管舒宜完全不知道超過她和拿第一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聯繫……

　　但是在月考結束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把考試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班裡沒有人對答案，也沒有人關心什麽時候能出成績，大家都在催課代表去找各科老師問作業，問完作業之後好回家。

　　舒宜作爲數學課代表，也被大家催著去找班主任，舒宜走到盧才清的座位旁，戳戳盧才清的後背，「你去叫班主任來班裡唄。」

　　舒宜其實很少怕老師，因爲從她的視角來看，大多數老師都和她是同齡人嘛。但是班主任還真不是！即使按舒宜的真實年齡來算，班主任也是比她大一輩的人！

　　而且班主任真的很嚴肅……

　　盧才清十分爽快地同意了，跑到班主任辦公室，告訴班主任學生們都在等她。

　　片刻之後，班主任走進教室，「今年是第一個十一黃金周，老師知道你們很多人都要去旅游，作業也不多留——一共七套卷子，平均下來一天一套，趕趕工一天也能做完七套。課代表去我辦公室搬一下。」

　　舒宜：……

　　舒宜招呼了兩個男生，和她一起去抱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