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21二更

　　吃完晚飯回到宿舍，舒宜先去洗了澡， 躺在床上隨便翻翻書， 換周沁然去浴室洗澡。

　　浴室裡的花灑打開沒多久， 舒宜就聽見抽抽噎噎的哭聲。

　　一開始， 舒宜以爲是周沁然想家了， 在洗澡的時候借著水聲遮掩， 偷偷在浴室哭。

　　但是很快，舒宜就聽到周沁然在浴室裡唱歌，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離開你很久了母親。但是他們掠去的是我的**， 你依然保管我內心的靈魂——」

　　周沁然的聲音非常歡快，想不起歌詞的地方， 就用啦啦啦啦代替。

　　舒宜：？

　　那看來不是周沁然在哭。

　　舒宜想出去看看是誰在哭，隔著浴室門對周沁然喊道，「周沁然，我聽到外面有哭聲， 我出去看一下哦！我會關好門的， 鑰匙我帶了， 你不用管我。」

　　舒宜話音落下， 周沁然的歌聲戛然而止，「啊？啊！舒宜你不要出去啊！我一個人洗澡會害怕的！」

　　「外面爲什麽會有哭聲啊？舒宜你不要嚇我！」

　　周沁然這樣，舒宜也沒辦法出去了，對周沁然承諾，「沒事沒事， 那我不出去了，等你洗完澡吧。我就在屋裡，你別怕啊。」

　　周沁然應了一聲，反復叮囑舒宜，「我馬上就洗完澡了！你一定不要出去啊！」

　　舒宜大聲地答應了周沁然，「我不出去，你放心吧。」

　　幾秒鐘後，舒宜聽到浴室裡又響起了歌聲，然而這次的歌聲從《七子之歌》，變成了「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嘿嘿嘿嘿參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舒宜：……

　　周沁然這是在爲自己壯膽嗎？

　　而且周沁然每唱上幾句，就會朝著門外喊一句，「舒宜？你還在嗎？」

　　聽到舒宜的應答聲，周沁然才會繼續唱歌。

　　幾分鐘後，周沁然頭髮濕漉漉地從浴室裡出來，看到舒宜還在屋裡，才鬆了一口氣，一臉緊張地對舒宜說道，「你剛才聽見有哭聲？現在還有嗎？」

　　周沁然緊張地竪起耳朵，「我怎麽聽不見啊？」

　　舒宜說道，「早就沒有聲音了，剛才估計是隔壁哪個來參加比賽的學生在哭吧。」

　　然而舒宜話音剛落下，一陣抽抽噎噎的哭聲從外面傳來，周沁然嚇得跳了起來，一把抱住舒宜，「舒宜！你聽到了嗎？」

　　舒宜被周沁然猛不丁抱住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她也不好把周沁然從自己身上拽下來，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背，「聽到了啊？不過是有人哭，這有什麽好害怕的？」

　　這時候哭，要麽是從來沒有和父母分開過的小孩子想家了，要麽是因爲明天就要參加考試，考前太緊張了，要麽是兩者兼有。

　　周沁然顫顫巍巍地說道，「真的是有人在哭嘛……深夜、寄宿學校、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哭聲……」

　　舒宜：？

　　少女你腦洞很大啊。

　　「現在哪裡是深夜？」舒宜看了看表，「現在也就晚上七點半。半個小時之前天都還沒黑呢。」

　　舒宜剛才就想去外面看看，如果小姑娘遇到什麽困難，看看她能不能幫上忙，或者告訴帶隊老師。舒宜對周沁然說道，「不怕啊，我去看看，一會兒回來告訴你什麽情况。」

　　周沁然却不敢自己待在房間裡，一把抓住舒宜的胳膊，「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周沁然三下五除二地脫掉睡裙，換上t恤和短褲，濕漉漉的頭髮扎成一個馬尾，「我們一起，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舒宜挽住周沁然的胳膊，「走吧。能去哪兒啊，都不會走出咱們這個套房，就隔著一道門的事兒。」

　　再遠的地方有人哭，舒宜在屋裡也不可能聽到，所以哭的人不是在客廳裡就是在旁邊屋子裡。

　　舒宜和周沁然走到客廳，看到一個小女孩正在一瘸一拐地走路，周沁然徑直走向小女孩，「你剛才在客廳，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哭啊？」

　　舒宜：……

　　少女你難道就沒想過，剛才在哭的就是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嗎？

　　果然，周沁然的話音落下，面前的小姑娘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就這樣還一邊哭一邊搖頭，「有人在哭嗎？我沒聽到啊？」

　　舒宜：……

　　小姑娘你這話沒有任何可信度啊。

　　周沁然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啊，是你在哭啊，你爲什麽要哭啊？」

　　舒宜聳了聳鼻子，從小姑娘的身上聞到了很大一股紅花油味兒，低頭看向她的脚，果然發現她的左脚脚腕腫了起來。

　　舒宜連忙扶著小姑娘坐在沙發上，「你崴脚了怎麽還在客廳裡來回走路呢？趕緊回到床上躺著，用被子把脚墊高啊！」

　　小姑娘低聲說道，「我想試試我還能不能走……明天就要考試了……我怕我沒辦法走到考場……」

　　小姑娘比舒宜還要低幾公分，舒宜問道，「你幾年級的啊？帶隊老師呢？你的帶隊老師知道你崴脚了嗎？」

　　小姑娘回答道，「我三年級的，我崴脚帶隊老師知道的，給我在脚腕上塗了這個紅……紅花油，和我說明天就沒事兒了。」

　　小姑娘說到紅花油三個字，眼圈又紅了，看了看舒宜又看了看周沁然，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舒宜大概能猜到小姑娘爲什麽哭，三年級的小學生，一人在外面住兩晚，本來就容易想家想父母，更不要說還崴脚了，病痛之下肯定更容易想家想父母，負面情緒會被無限地放大。

　　舒宜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試著問道，「要不……你給爸媽打個電話？」

　　讓爸媽安慰一下應該會好很多吧？

　　小姑娘瞪大眼睛，「怎麽打啊？」

　　舒宜的目光落在客廳裡的紅色電話機上，這隻電話機上有一個卡槽，明顯是插卡打電話的。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大家都沒有電話卡。

　　不過舒宜在宿舍樓下看到了小賣鋪，既然寄宿中學裡每個客廳都有一隻插卡電話，想必學生們也人手一張電話卡吧？

　　而電話卡這種東西，要麽用完話費之後繼續充費，要麽就是用完一張之後買張新的。舒宜覺得可以去樓下小賣鋪裡看看。

　　周沁然見舒宜要下樓，也要跟著一起去，舒宜一臉無奈，「我很快就回來，你在客廳等我唄。」

　　因爲她不確定小賣鋪裡能買到電話卡，所以暫時不敢和小姑娘說，擔心小姑娘升起希望之後又失落。

　　然而周沁然一定要跟著舒宜一起去，舒宜只好同意，「那就一起來吧。」

　　舒宜長嘆一口氣，她明明是出來參加比賽的，怎麽感覺像是出來帶孩子的一樣。

　　小賣鋪裡果然有賣電話卡的，小賣鋪老闆問舒宜，「有50塊錢的，也有100塊錢的，要哪個？」

　　總共隻住兩個晚上，舒宜覺得50塊錢話費都用不完，詢問老闆，「沒有面額更小的嗎？10塊的？20塊的？」

　　小賣鋪老闆搖頭，「最少的就是50塊的。」

　　舒宜又問道，「那沒有用完的電話卡能退嗎？」

　　小賣鋪老闆提高音調，「當然不退了！你用了一半的電話卡我賣給誰啊？再說我這兒也沒辦法查裡面剩下多少話費啊！」

　　舒宜最後確認一下，「你賣的電話卡，宿舍客廳裡的紅色電話都能用的哦？」

　　小賣鋪老闆一臉不耐煩，「當然能用了！誰買電話卡不是爲了在宿舍裡用？我賣的電話卡在學校外面的電話機上還不能用呢！」

　　舒宜從錢包裡拿出50塊錢，買了一張50塊話費的電話卡，上樓遞給依舊坐在沙發上的小姑娘，「你給爸媽打個電話吧。」

　　小姑娘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啊？」

　　舒宜指了指客廳角落裡的插卡電話機，「電話卡借你，去那個電話機上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啊。」

　　小姑娘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單脚蹦地飛快，一下子就到了電話機前，插卡、撥號，電話被接通後，一個溫柔的女聲傳來，小姑娘哇地一聲就哭了，「媽——」

　　電話對面的女聲一下子慌亂起來，「寶寶？是寶寶嗎？怎麽了怎麽了？你先別哭，和媽媽說怎麽了——」

　　小姑娘緊握電話聽筒，一邊哭一邊大聲說道，「媽，我今天下午崴脚了……脚腕都腫了，我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

　　「我明天怎麽考試啊？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考場……考試前怎麽去厠所啊？我這樣都蹲不下來……今天晚上要是因爲脚腕疼睡不好怎麽辦？」

　　「媽媽，我這麽大老遠跑來北京考試，要是什麽獎都沒有拿到，你和爸爸會不會很生氣啊？」

　　舒宜在一旁聽得嘆氣，這些事情雖然聽起來十分瑣碎，但對一個三年級的小孩子來講，絕對每一件都是天大的事情！

　　小姑娘的媽媽在電話對面一直安慰小姑娘，給她出主意，但是小姑娘聽著媽媽的聲音，哭得更凶了，「紅花油是什麽啊？味道好難聞啊！」

　　「我不想塗紅花油！我想噴雲南白藥氣霧劑！以前我崴脚不是都噴雲南白藥氣霧劑嗎？以前崴脚比今天更厲害，噴幾次雲南白藥，第二天也好了！」

　　「但是帶隊老師說沒有雲南白藥氣霧劑，她只帶了紅花油，給我塗了很多紅花油，和我說明天肯定會好……但是直到現在，我的脚腕還是疼，也根本沒有消腫！我剛才試著走路，根本走不了！要是明天好不了怎麽辦！」

　　小姑娘對著電話大聲哭，旁邊兩個房間門立馬都打開了，舒宜的帶隊老師劉老師走了出來，還有另一個舒宜不認識的老師。另外一間屋子裡，兩個女生也站在門口張望。

　　劉老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况，連忙詢問舒宜，「這是怎麽了？」

　　舒宜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額……她崴脚了。」

　　劉老師連忙看向小姑娘的脚，發現脚腕雖然腫了，但是腫得幷不嚴重，皮膚上黃黃的一片，還能聞到紅花油的味道，顯然已經塗過藥了。

　　劉老師這才鬆了一口氣，「你是哪個省的？幾年級的？你的帶隊老師住哪裡？」

　　這種事情肯定要交給小姑娘的帶隊老師管。

　　很快，小姑娘的帶隊老師就被找來了，劉老師看向舒宜，舒宜把之前的情况簡單地向帶隊老師說了一遍。

　　小姑娘的帶隊老師聽到小姑娘給媽媽打了電話，還邊打電話邊嚎啕大哭，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我再給家長打個電話溝通一下吧。」

　　帶隊老師擔心家長誤會，其實她在學生崴脚之後第一時間就處理了，讓學生給脚腕衝了很久的冷水，還用毛巾包著冰棍冰敷，她的備用藥品帶的也很齊全，塗了治跌打扭傷的紅花油。

　　好在小姑娘的家長倒是通情達理，一直在對帶隊老師說孩子年紀還小，在家裡也一直嬌生慣養的，現在父母不在身邊，一個人遇到考試前崴脚的事情，一下子就慌神了。

　　挂掉電話之後，帶隊老師對小姑娘說道，「不要哭了，老師和你保證，你的脚明天可以走路的。如果明天不能走路的話，老師讓馮老師背著你去考場。」

　　「你這麽輕，馮老師不費力地就能把你背起來，不害怕啊。」

　　「紅花油也很管用的，如果你一定想用雲南白藥氣霧劑，老師現在去給你買，好不好？需要老師現在去給你買嗎？」

　　小姑娘猶豫了一番，還是說道，「能不能麻煩老師幫我買一趟……」

　　帶隊老師點頭，送小姑娘回到房間裡，自己出去買雲南白藥氣霧劑了。

　　舒宜感慨道，「我們來的路上，我看這個寄宿學校挺偏僻的。周圍什麽都沒有，也不知道走多遠才有藥店。」

　　周沁然也跟著點頭，「是哦。」

　　舒宜再次下定决心，她這輩子除了堅决不當設計狗之外，也堅决不當老師。

　　當老師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舒宜既然買了電話卡，也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舒宜媽媽接到電話之後十分驚喜，「我還以爲你沒辦法給家裡打電話呢！」

　　聽到舒宜說她住在了一所寄宿學校，住的很好，吃得也很好，舒宜媽媽終於放下了心，「好好好。」

　　舒宜打完電話，周沁然拉住舒宜的胳膊，「舒宜，你能不能再陪我去一趟小賣鋪？」

　　她剛才怎麽就沒想到自己也買一張電話卡呢？她也想給家裡打電話啊！

　　舒宜把自己的電話卡遞給周沁然，「你就用我的打吧，反正裡面的話費我也用不完。你想打幾個就打幾個。」

　　周沁然眼睛一亮，「謝謝你舒宜！」

　　周沁然打完電話之後，想和舒宜一起回屋，舒宜看著手裡的電話卡，「這麽多話費，用不完太可惜了！」

　　舒宜依次敲響隔壁的門，告訴大家她這裡有電話卡，打一個電話一塊錢，時間超過五分鐘就兩塊錢……

　　其實舒宜也不清楚這種插卡電話的資費如何，於是自己隨便定了一下話費。一來舒宜不願意白白浪費50塊錢，更重要的是，舒宜覺得身邊這些第一次離開家的小孩子，在外住的第一個晚上，能給家裡打個電話，會十分有利於穩定情緒，沒准明天考試都能考好一點。

　　電話卡在兩層樓的宿舍之間傳了一圈兒，還給舒宜的時候裡面的話費已經用完了，大家都非常感謝舒宜。

　　和電話卡同時還到舒宜手上的，還有一大把零錢，是學生們付的電話費。

　　舒宜把零錢數了一遍，發現一共60塊錢。

　　……她竟然還賺了10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