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999年5月28日，星期五。

　　舒宜弄明白年月日還頗費了一點功夫，畢竟1999年還不是一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亮屏幕就能看到日期的年代，大多數普通人腰間別著的還是BB機。

　　何况，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學生，更不可能擁有目前大人都買不起的手機了。

　　舒宜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也不敢再篤定這只是一場夢了，最起碼她不敢繼續用身處夢境中的肆意態度來對待身邊的人和事了。

　　舒宜連忙回想了一下，好在她剛才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兒，就是在微機課上小睡了一覺，另外插入藝術字的時候輸入的內容疑似在和微機老師對著幹，頓時放心了。

　　之後又上了一節語文課，語文課老師同時也是班主任，舒宜見到她的時候，立刻就想起來，語文老師姓薛，薛老師。

　　至於語文老師的全名，舒宜是真的想不起來了，她索性也就不回憶了，反正作爲一名小學生也沒什麽叫班主任全名的機會。

　　舒宜對小學班主任的印象已經很稀薄了，隱約記得是一個經常發脾氣的老師。如今她觀察著講臺上的班主任老師，有種很新奇的感覺——

　　在她的記憶中，小學班主任是個中年女性。當時還有同學偷偷議論，班主任脾氣那麽差估計是因爲更年期。但是現在看來，舒宜估計班主任可能還不到三十歲，沒准比她自己的實際年紀還小。

　　原來……在十多歲的小男生小女生眼裡，30歲和45歲竟然是差不多的？！

　　舒宜有點難以接受這個事實_(:з」∠)_

　　不過班主任的狀態確實很差，舒宜坐在教室第二排，能看得清清楚楚。班主任的臉是浮腫的，黑眼圈非常嚴重，眼周皮膚一看就嚴重缺水。最關鍵的是，班主任還挺胖，稍微一低頭就露出雙下巴，寬鬆的格子襯衣也遮不住腰腹間的肉，整個人看起來臃腫沒精神。

　　這樣的話，確實會比較顯老……舒宜决定原諒小時候30歲和45歲傻傻分不清楚的自己。

　　舒宜這時候想起來，她小學有過兩個班主任，第一個班主任從一年級教到四年級，然後懷孕休假了。第二個班主任，也就是面前的薛老師，隻教了五年級和六年級兩年。

　　唔……舒宜綜合了一下薛老師的年齡、身材、皮膚狀態、情緒狀態，以及半路接手她們班的情况，覺得薛老師很有可能是剛生完孩子休完産假回來上班？

　　舒宜有些納悶，這麽簡單的分析推理，她小時候怎麽就完全沒想到呢？

　　成年人和小孩子的思維差异，真的有那麽大嗎？

　　一節語文課，就在舒宜的胡思亂想之中過去了。下課鈴聲響起之後，班裡的小孩子們爭先恐後地從教室前後門衝出去，舒宜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上午的課已經全都上完了。

　　小學的午休時間……她都是去哪兒的來著？

　　舒宜正皺眉回憶的時候，最後一排的女生衝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舒宜，快走吧！再磨蹭的話，小飯桌的老師又要駡人了！」

　　舒宜楞了一下，然後記憶瞬間涌來。

　　小飯桌……哦對，小飯桌！

　　.

　　舒宜剛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舒宜跟著媽媽一起生活。舒宜媽媽在火車站上班，是一名檢票員，每天拿著小鉗子，負責給成千上萬旅客的火車票上哢嚓一下，剪出一個小豁口。舒宜媽媽的工作需要三班倒，也就是一天白班、一天夜班、休息一天，以三天爲一個單位，如此循環往復。

　　舒宜的姥姥姥爺過世都挺早，舒宜媽媽既要上班又要照顧舒宜，也沒有長輩幫襯，自然是沒辦法一天四趟，按時接送舒宜上學下學的。

　　舒宜想到這裡，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自己變得年輕的媽媽，但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短腿，又翻來覆去地看了看自己的小嫩手，只能嘆口氣，放弃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她成年後的身高才一米六二，在北方姑娘裡面算是偏矮的，如今才小學五年級，更是一個胳膊腿都沒有長開的小不點了。

　　媽媽工作的火車站距離她的小學還挺遠的，她一個十一歲的小學五年級學生，在本應該去「小飯桌」吃飯的午休時間，如果跑去火車站找媽媽……恐怕會直接驚動學校、小飯桌和媽媽三方，演變成一場讓所有人心驚肉跳的事故。

　　舒宜被班上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高個子女生拉著手腕，大步流星地走向校門口。或者說，高個子女生在大步流星地走路，一旁的舒宜則是走兩步跑兩步，才能勉强趕上旁邊女生的速度。舒宜羡慕地看向旁邊女生的大長腿，目測她的身高已經超過一米六五了，這樣的話，發育完全之後應該能有一米七多吧！

　　舒宜還沒跨出學校大門，就一眼看見學校外面被高高舉著的紅旗，紅旗上印著顯眼的黃字——快樂成長小飯桌。

　　舒宜：……

　　舒宜兩人到了不久，幾位小飯桌的「老師」就開始點名了，確定學生都到齊之後，讓小孩子們拉起手來過馬路。幾位阿姨則站在學生的左右兩邊，將學生護在中間。

　　步行大概六七分鐘後，舒宜走到了一所幼兒園門口。她剛才在馬路上就回想起來了，她從小學一年級到小學六年級，每天的午飯都是在小飯桌吃的，在媽媽輪班上白班的那一天，她晚飯也是在小飯桌吃，因爲媽媽要晚上八點半才能下班回家。

　　而她吃飯的小飯桌，其實就是從「鐵路第二幼兒園裡」圈出來幾間教室作爲小飯桌的場地，幾個已經退休的幼兒園老師，再加上幾個招聘來的年輕些的中年女人，就這樣開了一家解决附近幾所小學中像她一樣的學生吃飯問題的小飯桌。

　　舒宜大概數了一下，和她一個小學的有三十多個學生，以低年級爲主。緊接著又有「老師」們分別領了另外兩所小學的學生走進來，總共加起來，應該有一百多人。

　　舒宜幼兒園就是在這所「鐵二幼」裡讀的，正在讀的小學也是「鐵二小」，對於從小長大的環境自然是瞭解的。而且如今內心變成了一個成年人，有時候大腦會不由自主地多想一點，好比現在，舒宜下意識地就開始幫小飯桌算帳——

　　小飯桌是幾個退休幼兒園老師牽的頭，用上幾間「自己單位」的教室，再蹭一下做飯的厨房，場地費絕對不會高，甚至不用給租金，逢年過節給幼兒園領導送點禮就行。

　　每天午飯有一百多個學生吃，晚飯估計也有幾十個，賺的錢要比一般小飯店多不少。畢竟可不是哪家小飯店，每頓午飯都能有一百多個客人的。

　　舒宜正在走神，感覺後背被人戳了一下，扭頭一看，又是同班的高個女生在戳她，示意她趕緊挑一個座位坐下，長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模一樣的不銹鋼餐盤，餐盤裡都是同樣的兩菜一湯一碗米飯。

　　舒宜就近坐下，看到餐盤裡的菜，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就回來了！

　　餐盤裡一格盛著腰果炒蝦仁，一格盛著清炒冬瓜。這兩道菜，她曾經每周都要吃一次，足足吃了九年——幼兒園三年，小學六年。

　　這樣說來，小飯桌根本沒有自己開火啊，不但蹭了幼兒園的厨房，還蹭了幼兒園的厨師和採買，小飯桌的飯菜和幼兒園小孩子的飯菜，肯定是一鍋炒出來的大鍋菜。

　　舒宜摸摸下巴，心想這樣的生意真是划算。

　　她一邊想著，一邊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朝著腰果蝦仁伸去——她記得她小時候可喜歡吃這道菜了！腰果蝦仁一直穩穩占據她幼兒園和小學食譜裡的TOP1寶座！

　　然而將蝦仁丟進嘴裡，剛嚼了兩下之後，舒宜就皺起了眉頭。蝦仁的味道很淡，幾乎沒有什麽蝦肉的鮮美，明顯是那種冷藏了很久因此損傷了味道的速凍蝦仁。

　　也是，這種冷凍過的蝦仁，已經很多年都沒上過舒宜的餐桌了，她要麽就吃鮮蝦剝皮的蝦仁，要麽乾脆不吃。畢竟她幾萬塊錢一平的房子買不起，幾萬塊錢一隻的包包也買不起，一個人在外地上班，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吃好點了。

　　舌頭很容易就能養得挑剔，現在再吃這種冷藏蝦仁，舒宜自然不會覺得美味了。

　　再仔細一看，餐盤裡的蝦仁，連蝦綫都沒有挑乾淨，竟然直接就這樣炒好上桌了。

　　她頓時就沒了胃口。

　　……她幼兒園三年、小學六年最愛的一道菜，每次都吃得乾乾淨淨的一道菜，竟然是這樣的？

　　垃圾重生，毀她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