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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第二五四章:做得好
那日木拉拍響歸去軒的院門,向應門的婆子表明求見江嬤嬤。

婆子直接了當道:“你回去吧,江嬤嬤沒空見你。”

木拉陪笑:“大娘,勞煩你稟報江嬤嬤,我在這兒侯著,等她得空接見。”

“你愛等就等。”婆子不等話說完就關上院門。

元宵節過後,新年真正過完了,別業下人又有一堆活兒得乾。

大清早起,浣衣房、庫房、廚房和柴薪房等等各處往歸去軒收送東西,來往仆婦都目睹木拉在院前枯等。

不只枯等,春寒料峭,她僅僅穿著夾襖,在屋外風裡站久了,冷得跺腳呵手取暖。

一個管事娘子因著職位高,到得了池敏和江嬤嬤跟前,便提了一嘴。

“我來時,木拉正杵在院外,問她緣故,道是昨兒衝撞了江嬤嬤,特來請罪。那丫頭平日風風火火,今兒在門前拱肩縮背等著,看上去怪可憐的。”

池敏道:“竟有這事,我並不知。”

她轉向江嬤嬤,問道:“木拉來了,你知道嗎?”

江嬤嬤忙道:“我也不知道。我早吩咐過,如果那丫頭來了,不必通報,直接讓她回去,我不見她。”

“那麽是她自個兒不肯走,執意守在院外了。”

“自然是這樣。”

“奶娘,你仔細考慮,要肯聽木拉陪罪,便叫人進來;不願意,就打發人讓獸苑管事帶她走。不能任她在外頭等下去,沒的凍壞身子。”

如此這般,歸去軒的院門總算為木拉敞開了。

木拉由丫鬟帶領進了堂屋,屋裡並無別人,只有江嬤嬤坐在靠近火盆的繡墩上。

江嬤嬤逗弄懷中乖乖,過了許久才開口,然而看都不看木拉一眼。

她笑道:“哎喲,木拉姑娘,我真沒想到你還在外頭等著,當你回去了呢。姑娘你那脾氣,上門求見吃了閉門羮,居然好涵養,沒在院門前罵街。”

木拉陪笑:“嬤嬤說笑了,這歸去軒是什麽地界?池娘子的住處啊,我再不懂事都不敢放肆。”

“你不敢放肆,誰敢?”江嬤嬤冷笑,“昨兒我不過向你索要消食丸,就挨上你一頓教訓,還咒我家乖乖死,呸呸呸,大吉大利。”

木拉作揖:“昨兒我吃醉酒,酒後無德,胡說八道,過後曉得闖禍,腸子都悔青了,因此一大早便來請罪。”

“哼,當不起。”

“當得起,當得起,誰不知道嬤嬤你老人家在別業裡,地位只在玦二爺和池娘子兩人之下。”

“哼。”江嬤嬤依然正眼不瞧木拉一下,嗤鼻聲量倒減了些許,“那你說,我讓乖乖吃飯錯了嗎?”

木拉陪笑:“嬤嬤讓乖乖吃飯沒有錯。”

“哼。”江嬤嬤嗤鼻聲又小了些。

木拉接著小聲道:“只是要喂得少點才好。”

江嬤嬤怒拍幾案:“昨兒你哪是酒後無德,分明是酒後吐真言,事到如今還嫌我不懂養狗。”

她一氣之下,終於正眼看向木拉,這一看愣住了。

這養狗丫頭的眼睛鼻子嘴巴沒變,不過神氣變了。

她沒了平日氣焰,眉眼耷拉,嘴角下垂,黑漆漆的眼睛亮亮泛著水光,忽閃忽閃望著人,十分柔弱。

這小模樣兒怪可憐的……江嬤嬤不由自主忖道,而且怪眼熟的,好似在誰人身上見過,偏偏死活想不起來。

木拉就頂著那副在江嬤嬤眼裡很是可憐的表情,怯怯陪笑:“嬤嬤確實不懂養狗。”

“說啥呢?”江嬤嬤又拍桌案,然而對著木拉怯生生的模樣,好似被戳中什麽穴道,手上力道不覺弱了。

甚至她早早備下一篇硬話,專候木拉上門羞她一頓,都猶猶豫豫不大能說出口。

趁江嬤嬤氣勢轉弱,木拉趕緊辨白:“嬤嬤別惱,我的意思是,人人各有所長。比如嬤嬤擅長照料貴人,這般細活讓我們獸苑的人來做,一準做不來;馴養狗兒這等粗活,嬤嬤也做不慣,原該是我們獸苑擅長的本領。”

江嬤嬤待要反駁,又以為不好駁。她這種一等下人確實隻該知道伺候主子,不諳調養畜牲這類下等粗活,否則如何顯出地位優越呢?

木拉接著道:“但是在養狗上頭,獸苑有件事拍馬追不上嬤嬤。”

“哦?”

“嬤嬤對乖乖十二萬分疼愛。”

“哼,你如今才知道?”

“是,從前我認死理,只顧養狗喂飯份量合適不合適。昨兒我師兄說,我們獸苑拿喂狗吃飯當活兒乾,嬤嬤卻是拿乖乖當孩子養,因為太過慈愛,飯就不知不覺喂多了,其實心裡比誰都巴不得乖乖好。”

兀金所言正合江嬤嬤脾胃,然而依然想難上木拉幾難,因說道:“敢情你們在背後說我閑話?”

“哪兒敢呢?只是師兄向我說理罷了。”

江嬤嬤打量木拉,道:“要是你沒背後說我閑話,時氣還冷,你衣衫又單薄,為何頭上出汗,難道不是因為心虛?”

木拉抹抹額角薄汗,笑道:“我只是害怕……”

“怕什麽怕成這般,難道怕我吃了你?”

“哪兒能呢?嬤嬤行事剛強,其實內心柔軟,疼愛乖乖就是明證。我只是害怕,開罪嬤嬤,就算嬤嬤大度不吭聲,管事娘子說不定要替嬤嬤出氣,對我們師兄妺使絆子。萬一丟了差事,我們師兄妹開年就要喝西北風了。”

她話裡將江嬤嬤委婉形容成有權威,受人擁戴,並且不失慈悲,正是江嬤嬤理想中的自己。

再看木拉可憐兮兮,畏懼自己威風,竟至於生汗,江嬤嬤以為犯不著窮追猛打了。

“呵呵,你曉得利害就好。”這回江嬤嬤不再是冷笑。

“那嬤嬤饒恕我這一回了?”

江嬤嬤擺擺手:“這回不跟你小丫頭片子計較,下回再犯,就不能輕饒了。”

木拉千恩萬謝地去了,她回到獸苑,馬上直進寢間更衣。

兀金在房門前問道:“如何?”

木拉道:“江嬤嬤隻管責問我咒乖乖,嗔我說她不懂養乖乖。”

“她不曾盤問別的事?”

“嗯,其他事一個字都沒提,想來我昨兒並不曾將原娘子的秘密說漏嘴。師兄,我們安全了吧?”

“目前看來是如此。”

木拉打開房門,遞出一件折妥的衣服。

“師兄,你給我的魚皮衣真厲害,薄但保暖。我將這魚皮衣穿在裡頭,外頭衣服薄薄一件,在歸去軒外頭站了好久都不冷,進了歸去軒房裡,居然熱出一身汗。”

“這是師娘留下的寶貝,方便冬日躲在河中行刺,在極寒之地亦足以禦寒,何況京城?——師妹,今日你做得好。”

木拉得了誇讚,美滋滋笑道:“一切多虧師兄提點。”

昨夜她酒醒了,便意識必須息事寧人,決心向江嬤嬤請罪。雖如此說,想到要向一個屢勸不聽,害狗兒生病的人服軟,到底膈應。

兀金看出她掙扎,道:“師妹,我不願你對旁人低聲下氣,但你對江嬤嬤失禮,理虧在先。即使不為陪罪,我們也得弄清楚你究竟對江嬤嬤透漏原娘子來歷不曾。若是確實泄漏秘密,可能傳到玦二爺耳裡,招來禍事,我們必須早早謀劃應對法子。”

“我理會得,”木拉死氣沉沉歎息,“只是江嬤嬤那性子,必然要我附和她養乖乖的法子沒錯,我怕到時一個繃不住……”

兀金雙手按上木拉肩膀,道:“師妹,你一定做得到。我雖阻攔你做細作,不過你確實有些實力。”

“真的?”木拉來了精神。

兀金點頭,道:“一個細作為了達成使命,做得出各種偽裝,能屈能伸,忍人所不能忍。”

木拉腦中似響起嗒的一聲,有什麽機括開了。

瞬間她熱血沸騰,挺胸大聲道:“我懂,該裝孫子的時候就裝孫子,該裝王八孫子那便絕對不能裝個孫子就算完。”

“……”兀金一噎,什麽孫子王八孫子的,他隻想哄誘師妹忍住脾氣,沒有讓她憋屈到裝這兩樣東西任何一樣的意思。

面對師妹自信得意求褒獎的笑靨,他只能乾咳一聲,道:“這般打比方……也行……”

木拉經過兀金“勉勵”,心中別扭一掃而空,仔細剖析江嬤嬤性情,研究合適妝容,好似重回假扮丫鬟小月那時一般,乾勁十足。

加以兀金取出壓箱底的魚皮衣,撐足她作為細作的排場,木拉表面愁眉苦臉,實則興高彩烈往歸去軒粉墨登場。

她在歸去軒外作勢取暖,裝可憐相,全是精挑細選的偽裝……

木拉回到獸苑很開心,江嬤嬤在歸去軒也很開心。

木拉走了,江嬤嬤到書房尋池敏,池敏道:“嬤嬤,做得好。你隻揪住木拉言語冒犯作文章,她便以為自己不曾說過其他醉話。”

江嬤嬤難得受到池敏誇讚,樂呵呵笑一臉:“我都聽姑娘的教導。”

“可惜在木拉的事上頭,你又不聽我的了。我昨兒明明吩咐你,她來了,不拘你要晾上她多久,反正先領進院裡,你卻讓她在院外等。”

“我尋思讓那丫頭進院裡坐等,太便宜她了嘛。”

“領她進院裡等,並不為讓她好過,為的是不落人閑話。我記得她不到辰時就來了,到管事娘子提起這茬兒,足足過了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裡,外頭人來人往,瞧見她在外頭受凍,倒顯得我們刻薄記恨,存心挫磨小姑娘。”

“哎呀,我沒想到這一節。”

“下回我囑咐你什麽,你全部照做。”

江嬤嬤答應了,又道:“不過,姑娘,我覺得還是該質問木拉,她為什麽會說出‘玦二爺喜歡原娘子’這話。我今兒沒把她怎麽著,她就嚇得猛流汗,再認真逼問她,她敢不全招嗎?”

池敏道:“那丫頭不會老實交代。”

“姑娘,你懷疑木拉不老實?”

“和木拉老實與否無關。這事如若屬實,木拉平日守口如瓶,直到爛醉方才失言,必是害怕惹禍上身。當她清醒,更不會松口了。”

“要不,我們把她灌醉了問?”

“她若是不上當,反倒要警覺自己泄密了,我們在查探。”

“就算她警覺,諒必不敢張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打草驚蛇的好。要查證玦二爺對原娘子的心思,也不是非走木拉這條路子不可。”

“我聽姑娘的,姑娘腦袋比我靈光。”江嬤嬤對此頗有感觸,“昨日木拉扯到嗷嗚是‘世子送的’,我還當她吃醉酒胡說,什麽柿子成精了會送狗兒,又不是鬼故事。虧得姑娘你見多識廣,分辨出她說的是‘世子’。”

池敏若有所思,喃喃道:“平白又扯出一個世子……”

昨日江嬤嬤向池敏報知木拉醉言醉語,因為趙玦說過,一位貴人托他照料原婉然,她猜度那位貴人便是送狗的世子。

池敏想得更深,以為那位世子興許確實送了狗,但趙玦口中的貴人可能另有其人,亦或者純屬幌子。

無論貴人是真是假,身份為何,趙玦戀慕原婉然一事並非絕無可能。池敏自忖能否在別業立住腳根,全憑趙玦心意,遂打算盤查明白。

她道:“我們首先得摸清原娘子來歷,方能全盤厘清她和玦二爺的真正乾系。”

江嬤嬤道:“玦二爺和原娘子那邊是沒法兒問的,他們要肯交代,早就說了。銀燭和趙忠那兒縱使知情,兩個都嘴嚴。嘖,我們又沒其他線索。”

“不,有條線索。木拉除了世子,還提起一個人名。”

“那個人名派不上用場吧。憑他的姓名音韻,大抵能確定他姓趙,至於名字,同音字可多了,誰知道是也、治,還是野?還有,世上那麽多人重名,究竟哪一個是木拉說的趙生?”

池娘子沉吟,而後道:“我或許知道是誰。”

江嬤嬤驚問:“姑娘,你一直待在園裡,怎會知道?”

“木拉說那位趙生不畫畫兒了,換言之,這人會畫畫兒。”

“會畫畫兒的人多了去。”

“但木拉提起趙生不畫畫兒,顯然畫畫兒對趙生來說是樁大事。這人或許以繪畫見長,甚至可能是畫師。若是成名的畫師,那就更好找了。”

“就算這樣,我們上哪兒打聽?派下人出門打聽也不成,他們到底是玦二爺的人,怕要走漏消息。”

“我們不必出門,等候知情人上門便是。”

“姑娘,你越說越玄了,難道你會符術,能召神兵神將?”

池敏指向書房滿牆書籍,以及以錦盒收藏的字畫,道:“你忘了,這些書冊字畫怎麽來的?”

“有玦二爺送的,也有他讓城裡博古齋送來的。”江嬤嬤答言。

“對,玦二爺讓博古齋的內掌櫃張娘子依時帶書畫過來,讓我挑選。”

江嬤嬤想了一下,問道:“姑娘,你說的知情人就是張娘子?”

“不錯,我記得數月前她提過,有位畫師融會貫通泰西畫法,將它入畫,名聲大噪。那畫師姓名和木拉提起的趙生好似

相仿。”

“那咱們趕緊叫張娘子過來問問?”

“不急,等張娘子按期過來,切莫著痕跡。”

江嬤嬤扳手指數日子,道:“還得等上幾天哪,急死人了。”

池敏道:“且等著吧,欲速則不達。”

她又道:“木拉說趙生變了,原娘子會哭,趙生能左右原娘子悲喜,兩人勢必過從甚密。找到他,就能順藤摸瓜摸清原娘子的底細。”

屋裡自嗚鍾當當響了幾下,江嬤嬤看到了飯時,命傳飯來。

丫鬟擺上飯菜,菜肴的香氣引得江嬤嬤懷裡的乖乖開始躁動。

“嗚……”乖乖昂首,渾圓黑眼眨巴眨巴盯住江嬤嬤。

江嬤嬤笑道:“乖乖想吃飯了是不?等我伺候姑娘吃完,馬上喂你。喔喲,你別這樣看我……不然先吃點肉脯好啦……咦,原來如此!”她一拍大腿。

池敏問道:“怎麽了?”

“我說呢,今兒木拉那可憐相怪眼熟的,我準定見過,偏偏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誰露過這等表情。鬧了半天,原來不是在人身上見過,是在乖乖身上見過。乖乖每回眼巴巴看向我,我就心軟喂它東西,木拉表情像極了它,我也心軟了。”

過數日,博古齋張娘子前來拜訪池敏;又過數日,池敏邀原婉然過去歸去軒吃茶。

_φ(-ω-`_) _φ(-ω-`_) 作者留言分隔線 _φ(-ω-`_) _φ(-ω-`_)

①魚皮衣的靈感來自赫哲族的魚皮衣,據報導說,這種魚皮衣能防水,以及防零下三十幾度的低溫

②這章江嬤嬤看到乖乖或類似乖乖的表情就心軟,靈感來自於生活
我們社區的區貓偶爾會損壞東西,因為它不懂那些東西對於人類的價值和意義,所以覺得貓貓能有什麽壞心眼呢,依照國際慣例,當然是原諒它啊
但有時它闖的禍比較讓人不能接受,比如咬人,我睹氣不理它,它也不懂,下回碰面還是老樣子,繞著人打轉喵喵叫,親親熱熱貼貼蹭蹭
毛孩子開這種大絕根本無敵
最後事情還是回到原點:貓貓能有什麽壞心眼呢?依照國際慣例,當然是原諒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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