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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傷》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碌碌無為的活,悄無聲息的死。】

  飛機抵達香潭後,宋柏勞立馬將我送進了養和醫院,由駱夢白親自接手。

  之後檢測進行了整整一天,從早上到下午,我被推著到處走,幾乎沒有閒暇的時候。晚上,駱夢白拿著所有報告的匯總來到病房,身後跟著面色不豫的宋柏勞。

  他們進來時,我正在與宋霄說話,一聽到動靜,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門口,同時止住了話頭。

  “感覺好點了嗎?”駱夢白聲音柔和,白衣飄飄,仿若一位來自天國,即將宣讀判決書的死神,而落在我脖子旁的鐮刀,並不會因為她的溫柔有任何遲疑。

  “好些了。”今天沒有流鼻血也沒有嘔吐,只是有些發燒。

  她坐到床邊,目光變得有些傷感,猶豫了會兒,終是開口:“對不起,小郁……”

  那瞬間我已經意識到她接下去要說的話,從我知道自己有可能爆發c20後,我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結果顯示,的確是c20。”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只有最後幾個月是嗎?”

  c20爆發迅猛,無可逆轉,最快幾周,最遲幾個月,被病毒侵蝕的人體便會慢慢消亡。

  宋霄拄著手杖背過了身。

  “你不記得我是研究什麼的了嗎?”駱夢白抬手按了按我的胳膊,“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這話,換十年前的我大概還會相信。但現在我已經深刻明白,僥倖無法光顧倒楣之人。越是懷抱希望,失望也更大。

  我笑道:“我也不求能再活一兩年這種,那太為難你了。只求……能再活四個月。”我看向自己腹部,“我不想帶著他一起死。”

  孩子對於beta來說實在太珍貴,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我一樣,有第二次機會。

  房門一聲巨響,我猝然抬頭,發現宋柏勞已經不在屋子裏。

  駱夢白並沒有回頭,臉上仍然很平靜,歎息著道:“我會盡力的。”

  C20引起的疾病多種多樣,每個個體都會有所不同,就像我,目前主要症狀為出血及發熱,之後會怎麼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讓駱夢白都感到驚奇的是,以我這樣的狀態照理說是留不住孩子的,可現在他好好的待在我的生育囊內,既沒有流產跡象,生育囊也沒有破損徵兆。

  “這可能就是天意。”最後駱夢白總結。

  又說了些c20的注意事項,以及今後我可能會遇到的一系列問題,完了她起身欲走。

  “麻煩你了。”宋霄送她到門口。

  駱夢白掃了眼他的腿,道:“您正好跟我來一下吧,我們給您檢查下膝蓋。”

  宋霄猶豫著回頭看了眼我:“可小郁這……”

  “沒事的。”我朝他擺了擺指尖的脈搏監測儀器,“有問題我會叫人的。”

  駱夢白也說:“護士每隔十分鐘都會在門外巡視,您放心吧。”

  宋霄這才點頭,隨她離去。

  等人都走了,我緩緩滑進被子裏,平躺在床上,開始望著蒼白的天花板出神。

  得找個律師擬一下遺囑了。還有孩子的名字,取什麼好呢?

  叫寧……寧……寧曦吧,願他像太陽一樣,永遠熱烈閃耀,溫暖他人。我已經註定要死,僅剩這一點生命的餘暉,希望能托起我的小太陽。

  越想越覺得這個名字不錯,不僅寓意好,而且無論孩子是什麼性別都能用。

  將右手伸到眼前,艱難握拳又伸展,橫貫掌心的疤痕殷紅刺目。不知道最後的日子裏,我能不能複健順利,重新考取烘焙師證。

  雖說死都死了,這些身外物好像也沒那麼重要,可我仍然想要抬頭挺胸,沒有任何遺憾地去見師父。

  說不準還能幫他在底下開個“許美人”……

  正胡思亂想著,病房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我放下手,看到是宋柏勞回來了。

  他還沒走近,我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完全遮掩了他身上資訊素的氣味。等他坐到床邊的沙發上,那股煙味更濃了,同時我還發現他右手指關節處紅腫一片,甚至破開了口子。

  這種彷彿暴力擊打在堅硬物體表面所形成的傷……他在短短二十分鐘內到底做了什麼,難道是和人打架去了嗎?

  察覺到我的視線落腳點,他仿若無事般將另一隻手掌蓋到傷處,阻止我繼續看下去。

  “過幾天,等你穩定些了,我會接你回維景山。”他說。

  “好。”我點點頭,沒有異議。

  雖說我前不久剛從那裏逃出來,但死都要死了,還在意那麼多做什麼,最後的日子待在哪兒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區別。

  他沒有再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只是單純地注視著我。

  我做了一天檢查,來來回回也十分疲憊,見他沒有話要與我說了,乾脆閉上了眼。

  將睡未睡之際,耳邊聽到一些響動,片刻後,額發被人輕輕撥動。湧入鼻端的煙草味讓我不舒服地蹙起了眉,那手便像被燙到了般,一下子收了回去。

  我想睜開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又過了會兒,耳邊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

  在醫院養了兩天,燒退了,身上卻莫名出現了一些紅疹。駱夢白看過後表示這也是c20帶來的,除了有些癢,沒有別的危險,讓我不用過分擔憂。

  宋霄的腿經過香潭最頂尖的骨外科大夫會診,被安排了擇期手術,手術後恢復得好,他說不定可以和正常人那樣丟掉拐杖走路。這兩天他也住進了病房,偶爾會偷偷溜過來看我,待不了半小時,又會被護士趕回去。

  駱夢白不讓玩手機,護士每天清晨會給我送來一份當天的報紙,我所有的消遣便全都在上面。

  今天護士給我拿來了一份商報,看得我雲裏霧裏的,沒幾頁還翻到了朱璃的消息。

  嫁進阮家後,他過得頗為順心。阮家家主,也就是阮凌和的父親阮雄華對他非常看重,不僅讓他進入公司擔任要職,還認命他為自己競選班子的一員。

  朱璃這人聰明有餘,狡猾更甚,他要是沒把駱青禾當對手還好,一旦覺得對方擋了他的路,那駱青禾可有得煩了。

  這報紙排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四開的版面,廣告位左邊給了阮雄華,右邊給了駱青禾。阮雄華眉眼犀利,食指對準看報的人,配合的標題是希望alpha、omega、beta各司其職,讓有能力的人獲得更好的生活。

  駱青禾與他比起來,不像政客,更像個被媒體不小心拍到的明星藝人,半側著面孔站在演講臺上,英俊的臉上表情很淡,似乎正在專注地聆聽台下的聲音。他的口號簡潔有力——改變歧視,人人平等。

  這兩人,紙媒都看出來他們針鋒相對,從態度到口號,無不把彼此當做畢生勁敵。

  又翻一頁,我漸漸看出興致來,忽然房門“砰”地推開,一道人影沖進來,嚇了我一跳。

  梁秋陽穿著一身拉風的皮衣,取下墨鏡,黑著臉立在我面前,一雙眼裏都是憤怒,還有些委屈。

  “寧郁,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朋友?”

  駱夢白沒多會兒也跟了進來,在他身後朝我擺了擺手,神情有些尷尬。我立馬意會過來,可能是她不小心在梁秋陽面前說漏了嘴,梁秋陽才會這樣火急火燎趕過來。

  我放下報紙,乾笑道:“我還想……過幾天聯繫你來著。”

  梁秋陽冷笑:“你乾脆等你生孩子那天聯繫我吧。”

  我理虧,蔫蔫地垂下頭:“……對不起。”

  “你被向平尋仇不告訴我,你懷孕不告訴我,現在你都快……你都這樣了還不告訴我。”他聲音裏含著絲哽咽,“寧郁,咱們認識快八年了啊,需要這麼生分嗎?”

  我抬頭看過去,他果然眼眶紅了,就有些頭疼。

  “秋陽……”駱夢白有些擔心地去拉他的手,也被他給甩掉了。

  梁秋陽橫她一眼:“我和你的事晚點再算賬。”

  駱夢白眨眨眼,可憐兮兮地擰起眉,又叫了他一聲:“秋陽……”

  梁秋陽這人吃軟不吃硬,被她這麼軟了吧唧地叫一聲,立馬氣勢就落了下來。

  “你……你先出去。”好在被駱夢白那麼一打岔,他眼眶不紅了,那點泫然欲泣也都憋了回去。

  “欸好。”

  駱夢白乖巧地應了聲,退了出去,病房裏便只剩下我和梁秋陽兩人。

  他坐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髮,問我:“難受嗎?”

  我搖搖頭:“不難受。”

  比起前幾天又是吐血又是發燒的,這兩天的疹子簡直跟小兒科一樣。

  “你今天沒活動嗎?”我看他穿得這樣亮眼,像是從什麼活動上跑出來的。

  “本來有的,結果駱夢白告訴我你出了事回,打你手機又打不通,我一急就說自己不舒服推了活動跑過來了。”說著說著他毫無預兆哭起來,“小郁,我捨不得你。為什麼是你啊……這世上壞人那麼多,向平那賤人都沒死,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不是alpha,不是omega啊……”

  他哭得泣不成聲,眼淚爬了滿臉,我慌忙抽過紙巾給他,卻不知道能如何安慰他。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並不是說沒有做錯事,就能長命百歲。生命因為無常,才顯得更為珍貴。

  他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停下來,我看外面陽光正好,就同他提議:“我們出去走走吧,我好久沒曬太陽了。”

  他擤著鼻涕,悶聲道:“好,我扶你。”

  我們倆一起到了樓下花園,深秋季節,花園裏的楓樹呈現出絢麗的紅色,搭配其他一些變色的樹木,呈現出一幅頗富層次感的畫面。花園很大,樹木蒼郁,有橋有水,還有座小型的綠色迷宮。迷宮並不難走,就算毫無經驗的迷宮苦手,十幾分鐘也能自己繞出來。

  梁秋陽扶著我漫無目的地瞎逛著,走著走著進了迷宮。

  “我聽駱夢白說,宋柏勞和他爸為了你的事大吵了一架,差點連父子都沒得做。”

  我腳步一頓,詫異看向他:“為了我?”

  “離婚協議。”

  “……哦。”我倒覺得不一定全是為了我,應該也是積怨頗深,一朝爆發了。

  說起這個,宋霄現在回來了,還住進了駱家的養和醫院,駱青禾在這裏耳目眾多,不知道得知消息後會不會有什麼行動。

  想到什麼來什麼,走到一處拐角,突然前方被樹籬遮擋的地方傳來激烈的爭執聲,仔細一聽,竟然是宋霄和駱青禾的聲音。

  “為什麼要藏我的信……”

  “你既然拋棄了一切,又為什麼不消失的徹底一些,過個幾年假惺惺的寫信回來做什麼?”

  宋霄氣勢驟然弱下來:“我只是……只是想柏勞了。”

  “那你當初又為什麼要拋下他?你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你當別人是什麼,你股掌間的玩物嗎?”駱青禾步步緊逼,不給對方一點喘息餘地。

  宋霄被他逼得也生了逆反:“我不走還能怎麼樣……你我都知道資訊素就不受自身控制的,那是生物本能。就像渴了幾天幾夜的人,驟然把一碗清水放在你面前,你能拒絕嗎?”

  “我可以。”駱青禾咬著牙,惡狠狠道。

  宋霄沉默片刻,忽地笑了:“駱青禾,你別這麼幼稚了。你拒絕一次,二次,甚至三次、四次,你能拒絕一輩子嗎?我是beta我都知道,標記後的alpha和Omega只要錯過一次發情期,下次發情時對彼此的渴望就是成倍遞增的。你把自己綁起來,根本沒有辦法脫離痛苦,只會把自己折磨死。”

  我承認駱青禾的確是名出色的alpha,但再出色的人類也無法抵禦本能。標記不是靠毅力就能擺脫的東西,不然當初他為什麼沒能抵禦住本能,與夏喬互相標記了呢。

  駱青禾沒有再說話,這的確是個無解的難題。

  過了會兒,宋霄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些沙啞疲憊:“而且……夏喬也是無辜的,你們既然互相標記,根據法律,就應該在一起。”

  駱青禾緩慢而充滿嘲諷地道:“所以你就把我讓給了他,好理性好偉大啊……”

  理智告訴我宋霄這樣做沒錯,情感上……我竟然也可以理解駱青禾的憤怒。

  這件事裏,三個人都是受害者,宋霄做了他認為正確的選擇,成全了駱青禾與夏喬,滿心以為自己的退出能換來三個人的安寧。或許在他看來,只要駱青禾好好的,不再痛苦,他和對方在不在一起也沒所謂。

  可駱青禾不同,他並不需要宋霄替他做出選擇,他不能接受他還緊緊握著對方手的時候,對方先一步鬆開了他。這在他看來就是背叛。

  出神思索間,兩人對話進行了幾個回合,駱青禾言語越發刻毒,簡直字字句句都往宋霄心窩子上戳。

  “你不是讓我好好對他嗎?直到他去世,我都對他非常好,我們甚至還有過一個孩子,你滿意了嗎?”

  “青禾……”宋霄顫聲想要制止他,沒有成功。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那麼對你的孩子嗎?看到他,我就會想起你,想起當初我那樣哀求你,你還是拋下了我。我的確遷怒於他,可我會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言語猶如利劍,駱青禾冷聲道,“我們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宋霄的錯!”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大步離去,將宋霄留在了原地。

  梁秋陽想要上前,被我一把拉住了,沖他無聲搖了搖頭。

  宋霄呆立稍許,拄著手杖一瘸一拐地也走了。迷宮重新恢復寂靜,再無人聲。

  “那是……宋柏勞的父母?”梁秋陽問我。

  “是。”我將自己在芒水巧遇宋霄的事告訴了他。

  梁秋陽大呼神奇,未了歎一口氣道:“也是可憐人啊,從前的佳偶,如今成了怨侶。駱家和夏家的老傢伙真不是東西,也不怕死後下地獄。”

  他們不怕,他們還會沾沾自喜,認為自己做了一個非常英明的決定。

  回程路上,梁秋陽和我都有些受影響,話明顯少了許多。回到病房所在樓層,一出電梯,就見駱夢白候在門口,眉眼彎彎地盯著梁秋陽。

  梁秋陽看了她半晌,回頭沖我道:“小郁,你自己回病房沒問題吧?”

  病房離電梯口也就十來米,我能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

  梁秋陽道:“那我先處理下自己的事。”

  他過去抓起駱夢白的手,拖著她往另一邊走,俊美的臉上是努力偽裝出來的嚴肅冷峻。

  “秋陽,你抓痛我了……”

  只是駱夢白一開口,他就全都破功了。

  “你一個alpha怎麼這麼嬌氣啊!”說是這樣說,手卻還是鬆了開來,沒等完全分開,又被駱夢白從後面一把握住。

  我笑著搖了搖頭,心裏覺得高興,又有些羡慕。

  和心愛的人手牽手,真好啊……

  走到病房門口,手剛握住握把,裏面傳出的稚嫩嗓音讓我直接滯住了腳步。

  “媽媽懷了小寶寶嗎?”

  “嗯。”

  只是一個字,我就從對方隨意又不耐的語氣中猜出他了的身份。

  小男孩繼續問:“那是妹妹還是弟弟呢?”

  “不知道。”

  “我想要個妹妹……”

  我一下擰開門,病房裏的兩人同時看向我。坐在宋柏勞腿上的宋墨在愣了下後立馬朝我伸出雙臂,做出要我抱抱的動作,滿臉的喜悅夾雜渴望。

  “墨墨……”我快步坐過去,將他從宋柏勞腿上抱起來。

  宋墨環住我的脖頸,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媽媽,我好想你。”

  他手上和腳上的石膏還沒拆除,我不敢抱得太用力,但仍然難掩激動,聲音都在顫抖。

  “我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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