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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讀守則》第5章
5、第 5 章

  在朱遜爍的極力阻撓之下,徐氏與展見星沒能走得成,被關進了大牢之中,等待來自京城的最終裁決。

  他們進的是府衙大牢,羅知府大約是知曉自己下屬李知縣那點骨氣當不得代王府的壓力,怕關押期間出意外,故此考慮周全地把人犯帶走了。

  徐氏起初十分惶然,拉著展見星寸步不敢撒手,在牢裡待了半天後,漸漸發現他們住的這一段還算安靜,左右相鄰的兩間牢房都是空的,牆壁上那唯一的小窗漸暗下去,獄卒送來了粗粥窩頭,量雖少些,湊合也能填個半飽,除此外,居然還有一小瓶傷藥。

  是羅知府讓人送進來的。

  徐氏十分感激,忙把瓶子旋開,借著小窗僅餘的一點昏暗光線替展見星塗抹,又道:「羅府尊真是個好人。」

  展見星感受到脹痛火辣的手指被藥膏安撫,清涼舒適了些,低聲認同:「他是個好官。」

  藥塗好了,晚飯也吃過了,小窗完全黑下來。

  徐氏心中又生出畏懼來,她忍著不說,只在黑暗中安慰展見星道:「星兒別怕,朝廷總有講理的人,像羅府尊那樣的,會替我們做主的。哎呦——。」

  她想起來什麼,又懊悔道,「羅府尊看著是個好說話的大老爺,早知我應該求一求他,先把你放出去,免得跟娘一道在這受苦。」

  展見星道:「沒事,我陪著娘。」

  「你怎麼好在這裡——」徐氏欲言又止,聲音放低下去,耳語一般,「你一個女孩兒家,進了牢裡,將來別人知道,只怕說親上要叫人挑剔。」

  是的,展見星這個少年,實則是個女孩子。

  這其中的緣故得從展父說起。

  展父當日在家時,上有長兄頂門立戶,下有幼弟嘴甜如蜜,他這個二兒子夾在當中就很不起眼,及到娶了妻,拖累得妻子都受妯娌排擠,又因無子,更在家裡立不住腳。

  展父因此落下心結,他想不通一般的親生兒女,何以自己這樣不招待見,礙於孝字無法怨懟父母,但心中的結又總得尋個出處,最終他便將理由歸結到無子頭上,生了展見星後,他當時已算中年得女,一方面極為疼寵這個好不容易來的女兒,一方面也有所遺憾,便索性將女兒充做了兒子養,打算等幾時得了兒子,再給展見星恢復女身。

  他做生意的人,在南邊各個府州縣到處跑——太/祖時路引制度極為森嚴,許多百姓終身不曾離家百里之外,但此後先帝與皇太孫叔侄爭位,把天下打得半爛,開朝時建立的那些制度廢了不少,小生意人跑來跑去,一般便也沒人有空去管。

  如此換過好幾個居住地,雖非刻意,但除展父與徐氏外,已無人知道展見星的真實性別。其後展父沒能等到生出個兒子就病逝了,徐氏傷心了一場,倒想給女兒換回來,因要扶棺行遠路,展見星扮作個小子更為方便,就暫沒換,再後來,回到了展父故鄉,展家那些貪婪的親族連徐氏都不放過,想逼她改嫁,徐氏哪敢說出展見星實則是個女孩家?

  就這樣,陰錯陽差拖延至今,展見星像模像樣地仍舊做個小子,還如在南邊時一般,找了個束低廉的私塾去上。

  對於母親說的「說親」一詞,展見星毫不動容,她出了一會神,倒是低聲道:「娘,我想讀書。」

  徐氏不解:「你不正上著學堂?」

  展見星搖了搖頭:「不單單是去學堂那種讀書。」她頓了一頓,「我想去考科舉,要是有個功名,就不會這樣容易被人欺負了。」

  徐氏吃驚,又忍不住失笑:「你——唉,你怎麼好去考呢。」

  展見星在黑暗裡歎了口氣,是啊,她怎麼好去考呢。

  異想天開而已。

  徐氏雖覺好笑,但笑過之後,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展見星的想法。

  寡母幼子,天生便似在臉上寫了「好欺負」三個字,打從展父去後,她們不知吃過多少苦頭,好容易逃離了貪婪親族的糾纏,如今又一頭撞進了蠻橫的貴人手裡。

  噩運在頭上織了一張網,輕飄卻綿密,怎麼都逃不脫。

  徐氏臉上短暫的笑意消失了,過了一會,她摸了摸展見星的頭髮,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地說道:「別多想了,等過了這一劫,我們遠遠地避開就好了,那些都是天上的貴人,想來也犯不著總和我們這樣的人計較。」

  展見星聽出母親話裡的無力,她沒有反駁,只是低低地應了個「嗯」字。

  日子再差,命還在,就得熬下去。徐氏在黑暗裡摸索著把牢房裡的稻草及一床破被湊合鋪好,招呼展見星睡下。

  展見星聽話過去挨著母親躺好,但合眼沒多久,又忍不住睜開了。

  她睡不著。

  不想吵到母親,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望著黑暗中的一點,琢磨著自己的心思。

  ……

  功名路是妄想沒錯。

  可是這個念頭一經點燃,好像,就熄滅不了了。

  **

  數百里之外的京城。

  打從先帝耗費數不盡的人力物力,將都城從南遷到北之後,大同這座本來的邊鎮距離京城就甚近了,代王不幸猝死的消息,在隔日的早晨便遞進了通政司裡,流轉之後,出現在了皇帝的禦案上。

  宗室的生老病死本來隻歸宗人府管,可以不必拿到朝堂上討論,但代王死成了一樁案子,大同知府還接了手,那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的官長便也可以插言一二了。

  代王的死,對於代王府來說是塌了半邊天,但對於朝廷之上的朱衣公卿來說,就四個字:死就死了。

  說句更冷酷的話:死了還好呢。

  這麼個於國於民沒有一點貢獻,畢生以刷新惡棍下限為己任的人,實在很難激起大臣們的同情心。

  非得要說有什麼情緒,大臣們只是略覺開了眼界。

  好賴總是一個王爺,怎麼能死成這樣呢。

  哪怕是玩女人玩薨了,也比被饅頭噎死符合親王的身份罷——順帶一提,代王長子就是這個死法,十二年前就荒淫無度把自己搞死了,現在代王諸子孫中年紀最長的,正是在大同縣衙大逞威風的朱遜爍。

  登基才將三月的皇帝體豐,他龐大的身軀坐在御座上,滿臉肉擠著,憂愁地歎了口氣:「代王叔真是——」

  下立的臣子們忙紛紛勸他節哀。

  要說哀傷,皇帝也沒多少,他雖然顧念親戚情分,但要說這情分有多厚重,那不至於,更多的是覺得顏面蠻無光的。

  他才把代王赦出來,代王飛快就給了他這麼一耳光。

  親王之尊,領著兒子孫子搶庶民家的饅頭,轉眼自食其果把自己噎死了,簡直活的現世報。

  這樣也罷了,子孫不甘心,還要污蔑庶民下毒,咆哮公堂,用夾棍刑逼一個十二歲的半大孩子,真是不把老朱家的臉丟光不算完。

  「皇上,依臣看,大同羅知府斷案甚公,此案中的確不存在下毒的可能。」大理寺卿拱手說道。

  刑部周尚書和都察院陳總憲也簡單附和了一下,實在沒什麼可辯的,案情太明白了,周尚書隻補充了一句:「展家小兒當堂之舉,已足可證自家清白,代王爺薨逝雖然令人惋惜,卻也無可如何了。」

  周尚書不說這個話還好,一說,皇帝低頭看了一眼羅知府的奏章,牙根都有點發疼——別人家的孩子便有這等急智,代王家的,十來歲了一個大字不識,看他公堂之上的回話,羅海成問他口供,居然只會說不知道,搞不好心智都有點問題!

  這麼一窩親戚,沒一個給他長臉的,個頂個丟人。

  皇帝想著,皺眉開口問:「這個朱成鈞是怎麼回事?羅海成的奏本上說,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

  現領著宗人令職位的是鎮國公,他正在場,上前回話:「皇上,老臣沒記錯的話,他應當是已故代王世子幼子,行九,還未出生的時候,代王世子就病逝了。可能是因此——咳,失人教導。」

  病逝是好聽的說法,那位先代王世子,實際是馬上風直接死在了寵妾的肚皮上,朱成鈞因此變成了遺腹子。

  因有這點特殊情由在,皇帝漸漸也想起這回事了,不過朱成鈞在案件中牽涉不多,皇帝暫把他放去一邊,與大臣們商議起代王案的處置來。

  君臣的意見基本差不多,既然下毒說完全不能成立,那代王就是自作自受,被告徐氏母子自然無罪釋放。

  至於代王府,朱遜爍也寫了一封上書來哭訴,將自家的情狀描述得可憐無比,好像偌大的親王府倒要被兩個庶民欺負死了,這勁使過頭了,皇帝看完,非但生不出同情之心,反而覺得無語。

  並且朱遜爍一通很賣力氣的哭訴之後,末尾還提到了代王王爵的繼承之事,欲語還休地,有那麼點毛遂自薦之意。

  照理代王逝世,自有世子繼位,不過,代王府的情況有點複雜。

  當年先代王長子兼世子病逝,正好是在代王被廢為庶人的期間,代王自己的王爵都沒了,又哪還來什麼世子,其後先帝登基,將王爵還給了代王,但隨之代王犯過,全家都被圈禁起來,對於代王要求請立新世子的上書,先帝根本懶得理睬,代王府的世子之位,因此一直懸到了如今。

  既沒世子,朱遜爍作為次子,就有志爭取那麼一下。雖然他身上已經有了郡王爵,不過郡王與親王如何好比,封地歲祿護衛統統差一截,將來子孫除長子外,餘子又要降一等襲爵,他在大同那樣咆哮,其實並非是真的愚蠢狠毒到那個地步,背後蘊含的,乃是想以父親之橫死來勾得皇帝動念親情,最終以搏代王爵之意。

  ——所以代王才必須不能是被饅頭噎死的。

  這個死法要坐實了,別人笑都笑不過來,誰還同情他,他也沒有藉口為父出頭,站到代王府領頭羊的位置了——畢竟按照法理,先代王世子的長子也就是他的大侄兒的繼承權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大同府上下礙於所知有限看不出來,以皇帝的高度卻是一目了然,所以都察院的陳總憲出主意:「皇上,代王薨逝,王爵尚未定下,不如就此緩一緩。」

  皇帝沉思片刻,就馬上同意了。

  才下的赦免旨意,金口玉言,不好馬上又收回來,但代王府行事如此癲狂,不給皇家長臉,也不能就此輕縱,皇帝是寬厚之君,對親戚下不了多大狠手,給個扣住王爵的懲罰就剛剛好。

  想來看在王爵的份上,代王府上下也該老實點了罷。

  **

  朱遜爍這個小文盲侄兒的存在,皇帝是回到後宮以後,才又想了起來,跟能熨帖他心意的鄭貴妃抱怨了兩句。

  「聽皇上說的,代王爺家的九郎還小呢。」鄭貴妃覷著皇帝的臉色,笑著解勸,「依臣妾看,孩子應該是好孩子,只是他父親去得早,沒有親近的長輩悉心教導他,有些道理,他就懂得慢了些。」

  皇帝搖頭:「他那個父親,不提也罷。」

  這口聲聽起來硬,但鄭貴妃揣摩著皇帝的心意,他要是真的深惡代王府,又何必特特提起朱成鈞來?

  可見心裡還是顧念著親戚。鄭貴妃因此絕不肯說老朱家人的壞話,只是笑道:「皇上覺得九郎的長輩不能教他,那何不派個能教的人?以九郎的年紀,想來扳回來也容易。」

  皇帝聽了這話,不由心中一動。

  朱成鈞這個小侄兒算起來確也可憐,沒出生就沒了父親,出生沒兩年又遇上圈禁,羅海成記錄的供詞原話裡有一句「第一次出府」,皇帝當時只顧著惱怒這侄兒怎麼好似個癡兒,此時冷靜一想,可不是嗎?這侄兒在四面高牆裡長大,怎麼怨得他沒有見識。

  說起來,代王這個做祖父的是真不像樣,出門就糟蹋地方欺負百姓,朱成鈞跟著這樣的長輩能學出什麼好來,小時搶搶饅頭做個小惡霸,大了就該變成個大惡霸,袖錘上街敲擊路人又或是強搶漂亮民女了。

  皇帝想著,對於鄭貴妃的進言,慢慢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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