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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讀守則》第98章
98、第 98 章

  「……」

  展見星把臉紅了個透, 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

  彼此糊塗著她還能捱著過,朱成鈞非往這層已經捅破的窗紙上再踹一腳,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

  朱成鈞放下衣袖, 怡然自得地坐到她公案後的椅子裡去了,什麼男男女女, 別人總要掙扎一下乃至煩破腦袋的事兒,在他心裡什麼也算不上, 他的眼睛從來只看得進一個人,她是什麼樣,他的心就是什麼樣,又有什麼好煩惱。

  「展見星, 你轉過來。」

  展見星不肯。

  「我有正事同你說。」

  展見星硬撐著道:「二郡王怎麼會來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九爺,我這裡還有公務, 請你自便罷。」

  朱成鈞道:「不是那個, 還有件事。」

  展見星聽他語氣恢復了平常, 才遲疑著轉回身來。

  「臨川郡王怎麼會給我送那麼——」朱成鈞又皺起了眉,臉也扭著,牙疼似的, 「那麼兩個東西過來?」

  展見星:「——九爺, 那是兩個人, 你不喜歡也不用這麼說。」

  朱成鈞勉強道:「好罷,兩個那樣的人過來?」

  展見星不解:「哪樣?」

  她回想了一下,那兩個少年是扭捏得有點奇怪, 但朱成鈞自己就是個大不拘的性子,還不至於為此再三評說。

  「兩個男人。」朱成鈞強調。

  「男人怎——」展見星頓住,她終於回過味來了,「對了,臨川郡王怎麼會給你送兩個男人過來?!」

  要送也應該送姑娘,她心裡有數,朱成鈞的一些越矩言行只在私下,當著外人面是會注意的,就算他這個年紀還不親近女色有些奇怪,臨川郡王應當也只是懷疑才是,怎會篤定地直接把兩個少年送了過來?

  朱成鈞點頭道:「對吧,我從沒和外人說過,身邊只有秋果知道,他不可能出賣我。」

  展見星明白,他和秋果名為主僕,實際情分比相依為命差不了多少,秋果侍主固然一心一意,朱成鈞對他也格外優容,從沒為任何事發作過他。

  那臨川郡王這個消息從哪兒來的,就讓人不能不多想一下了,不但如此,連他送人的動機都很堪琢磨。

  想通了這一點,與其說他是送人,更像是——敲打。

  或者更準確一點說,是警告。

  警告朱成鈞他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更多的未竟之語,讓他自己看著辦。

  展見星想著,臉色有點變,臨川郡王警告的又何嘗不是她?朱成鈞不論喜歡男人女人,這份勁頭從沒分給別人一點,她想安慰一下自己,往外賴都賴不掉。

  這一比,臨川郡王究竟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倒不是那麼重要了,展見星心亂著,隨口道:「也許是臨川郡王發現不對以後,又遣人往大同打聽過了,大同別人不知,大爺是知道的。」

  朱成錩給朱成鈞下過藥。

  就因為他的胡為,從此她和朱成鈞的關係才變了質。

  朱成鈞隱約覺得不對,他和朱成錩已經兩不相干,這輩子不會再見面,朱成錩似乎沒這個必要再賣他——但他和兄長關係從來沒有好過,朱成錩如果隔著幾千里還不解氣,就是要給他找麻煩,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暫把這個問題拋去腦後,往後倚到椅中:「你變臉做什麼?他知道就知道好了,還為這個怕他不成。」

  展見星沒法像他那麼豁達,眉頭不覺擰起,琢磨著,好一會兒之後,她鄭重道:「九爺,你這陣子就不要到縣衙來了,免得落人口實。」

  一回想她才發現鑄私錢案後,朱成鈞實在快把縣衙當家了,她感激他的幫助,加上本來太熟悉,沒想起來叫他避嫌,但他們一個地方官一個郡王,就沒朱議靈搞出的這樁事,走得這麼近也是不妥的。

  「……」這下輪到朱成鈞變了臉,他盯了展見星一會,慢吞吞道,「落什麼口實?我們有『實』?我怎麼不知道。」

  展見星豎起了眉毛:「——九爺,你說什麼?」

  她其實不是完全聽得懂,只是模糊覺得這句話有點不對勁,透著的調戲的意味比以往都重,因此她出於本能地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但究竟生氣的是什麼——她並不那麼確定。

  這一點懵懂從她眉間透了出來,朱成鈞看她這個表情,本來沒怎麼動心思,這下有點忍不了,他舔了下嘴唇,感覺心尖既發著顫,又發著愁:怎麼辦?不想對她那麼好了。

  他想對自己好一點。

  「……你晚上還來吃晚飯好了,有事也晚上下衙後說,但是白天就別總來了。」展見星自動退了一步。

  她發現了朱成鈞的狀態不對勁,她說不出不對在哪兒,就是以與他相識多年的直覺覺得,再頂下去,吃虧的可能是她。

  她這會兒倒不笨了。

  她敢再跟他吵,他就敢——

  朱成鈞心頭升騰的深沉熱意下去了一點,不甘願而又遺憾地道:「那好吧。」

  展見星則又想了一會這件事可能帶來的麻煩,但想了一會,想不分明,只得暫且先放著,又自我安慰道:「二郡王快來了,也許臨川郡王就顧不上我們了。」

  **

  榮康郡王朱遜爍來得比所有人預想得都要快,三月初,他龐大的車駕就進入了撫州境內,並在駕臨東鄉的第一天就使鞭子把東鄉縣令抽了一頓。

  這事和展見星有一點關係。

  她那時六月到任,把朱成鈞的王府拖了半年才建也沒什麼事,對於農家的壯勞力們來說,三月是青苗期,又比六月重要得多了,東鄉縣令一想,就有意效仿,他到郊外去迎朱遜爍,朱遜爍問起王府事宜時,他就說了因為農時的緣故,請求延後再建。

  朱遜爍那個脾氣,原來就暴烈無情得很,在甘肅吃了幾年沙子,把火氣吃得更大了,一聽一個小小縣令敢不聽他的吩咐,哪裡忍得,立時給了東鄉縣令一頓好看。

  東鄉縣令叫抽懵了——他知道藩王們不好伺候,但是甯王系不是這個風格,一樣是從外地過來的朱成鈞也沒有這種風評,他陡然受了這個羞辱,氣得直接病了。

  是真病,不是裝的。

  病了也不要緊,朱遜爍知道蓋王府要匠官先規劃出圖紙,這個匠官目前還在崇仁,他帶著一隊人馬就找過去了。

  他不管朱成鈞的王府蓋成了什麼樣,他是叔叔,當然應該先蓋他的。

  從東鄉要崇仁要過境臨川,朱議靈聽說了,很感興趣地指使王魯:「去,跟上他看看,他們叔侄關係到底如何。」

  王魯道:「王爺,崇仁郡王應該沒說謊,看榮康郡王的架勢,對自己的侄兒是真的不客氣。」

  「這個還用你說,不過究竟壞到了什麼程度,本王要心中有數。」朱議靈的眼中閃動著光芒,「本王如今,腹背受敵,這滋味實在難過得很——若能叫這兩個多餘的石子自己鬥起來,豈不就省事多了?不論哪個叫踢出去,本王都是穩賺。」

  王魯聽了心悅誠服:「王爺說的是,還是王爺慮事周全。」

  「對了,還有香兒玉兒兩個,送去崇仁也快兩個月了吧?你順便看看怎麼樣了。我那堂侄在這上面實在是個傻的,他好這口,如願的法子不知有多少,偏偏就知道在那守著,還能守出朵花兒來不成。」

  王魯一一都答應了,又道:「這多虧了小柳解惑,不然在下再也想不到,崇仁郡王與展縣令居然是這個關係,兩人此前也是因此鬧的不合。」

  「這個小柳,說話說半截,之前不說,害得本王費半天疑猜。」

  「他也不是很確定罷,畢竟,誰能想得到呢。」

  朱議靈點了頭:「也是。」又滿意地道,「小柳這顆棋真是絕妙,有他傳回來的這個消息,本王才知道該從何下手,哼,本王要他們從今往後多管閒事之前,都先想想自己。」

  **

  展見星暫時沒空管自己。

  因為朱遜爍來了。

  一來就直奔大堂問她討要李海全——崇仁郡王府這時候已經差不多蓋齊全了,只餘一些整修上漆的收尾工序,並不需要李海全這個總匠官親自看守,李海全便應了她的邀請,來到縣衙把之前說過的城東那座年久失修的橋的圖紙畫出來。

  正畫到一半,朱遜爍不顧皂隸的阻攔,一路橫衝直撞進來了。

  展見星坐在堂上,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多年以前,她就是和朱遜爍這樣在公堂對峙,只不過當時朱遜爍竄到堂上直接剝奪了大同縣令李蔚之的審案權,而這一回,她在堂上,他在堂下。

  時移境遷,遷不走朱遜爍的脾性,一個人活到這把年歲,已不可能再改本性,他張口就道:「那個匠官呢?交出來與本王帶走!」

  展見星從堂上下來行禮:「王爺,下官留李大人還有一點事情待辦,請王爺稍稍寬待,大約三五天之後,便送李大人前往東鄉。」

  朱遜爍冷笑一聲,面皮綻開惡意:「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叫本王等?做了個七品芝麻官,便以為了不起了麼?」

  他記得展見星,記得還很深刻——要不是這個小子在先帝跟前一口咬住了朱成鈞清白,他不會被貶出去!

  山水有相逢,這筆賬,他今天終於能討回來了。

  他不等展見星辯解,因為他根本不想聽,他只要一出數年怨氣,他直接揚起了手裡的馬鞭。

  啪——

  這一聲沒響出來。

  因為在他把馬鞭舉過頭頂,準備重重抽下的時候,有人從他身後將他手腕一扭,直接將馬鞭奪了過來。

  來人衝展見星眨了眨眼:「我以後白天能來縣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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