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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禁史(NP)》第91章
秘密拍賣會

  清晨,斐一早早地就起了床,坐在桌子旁對著早餐發呆。

  賀雲霆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大手大脚地坐在她身邊,問:「怎麽了?一大早就心事重重的樣子。」心裡暗暗想著,這人穿上男裝,還真的看起來就是個男子了。

  鹹猪手也有點……下不去手了。

  斐一嘆口氣,夾了根小菜扔進嘴裡,「我昨天做了個好奇怪的夢……」

  她猜想這是原身『斐一』的記憶,但不知道爲什麽——可能是因爲那夢太過鮮明,醒來後,她想到夢裡斐奐那麽溫柔對待的人不是自己,居然生出了些許的嫉妒。

  她居然,因爲一個已經死去的、素未謀面的夢中男人,對『斐一』生出了嫉妒。

  但先前她唯一一次夢到現代的事時,和她在床上纏綿的男人莫名地和斐奐有點相似。她沒有看到他的臉,但他的語調,他的動作,還有他親吻她臉頰時,那微微的窒悶感……

  斐奐不是……早就死了嗎?

  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自欺欺人的怪圈。或許是因爲太多的謎題、太多的無知,讓她開始幻想——說不定,自己其實才是真正的斐一呢?

  人一旦開始相信什麽事,就會變成一厢情願的迷信。

  斐一苦笑,果然在皇宮中的一年,她已經離不開這個身份了。

  加上,原來的『斐一』爲何會跑到另一具身子裡還是個未解之謎。她左思右想,覺得唯一能給出解釋的,就只有在皇宮裡待了二十多年的國師。

  可惜,國師是個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懶人。斐一吃完早飯,他也沒有出現,倒是等來了太子偃師。

  紅衣少年一進屋,就撞見斐一和賀雲霆粘在一起。

  他給她夾一筷子菜,她給他舀一碗湯。斐一臉側粘上菜渣,賀雲霆也似家常便飯般拿過手帕拭淨,儼然一副老夫老妻的做派。連身後朱羽想伺候,都被他搶先把活都幹了。

  偃師走進來,兩個人也沒有發現。

  她臉上對著賀雲霆的笑,是放鬆的嬌嗔的。而對著他時,往往帶著疏離和戒備。沒有對比,或許他還發現不了這一點。

  在山坡上,避風港灣般摟緊他的臂膀,現在依靠在別的男人的懷裡。

  心頭微微刺痛。

  「斐大人,孤請你來太子府,可不是讓你來和男人你儂我儂的。」話一出口,偃師也爲自己的語氣不善而怔楞了一瞬。

  他的確有時說話不客氣,但他從不會如此刻薄。

  不過,斐一明明是自己的隨行官,怎麽可以忽視他到這種程度?如果不是他救了她……如果不是他救了她……

  不,他自己也說過。他們的行爲不過是一場交易,和私情無關!

  斐一沒聽出來什麽,倒是賀雲霆皺眉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盯著偃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是偃師的下屬,他却和偃國沒有一點關係,沒有義務聽偃師指手畫脚。

  在戰場討伐多年養成的壓迫力籠罩在偃師身上,氣氛瞬間變得一觸即發。

  斐一覺得本來就是自己理虧,趕緊攔住好似下一刻就要上去打架的好鬥男人,低聲教訓道:「你怎麽對太子殿下說話呢!我現在可是太子隨行官!你給我坐下吃飯!」

  偃師怎麽會不知道,她也是爲了搶在他前面把醜話都說了,不給他治罪的機會。

  賀雲霆被揪著耳朵灰溜溜地坐回了位子,把筷子握在手心往桌子上輕輕一杵,道:「又不是非要待在這,大不了跟我去南邊隱姓埋名,還樂得逍遙。」把婚一成,再生幾個小崽子,嗯……

  「殿下找我何事?」眼見著偃師的臉色愈加不好,斐一趕緊打斷賀雲霆的自言自語,詢問道。

  「孤……」偃師回過神,嗓子却像卡住了般。

  其實幷沒有什麽事,但從郊外回偃都後,他夜夜從噩夢中驚醒。夢中不斷出現的,是那被半埋在土中的小女孩,和她雪白乾癟的脚丫。

  只要一閉上眼,小女孩的樣子就和黑暗一齊襲來。甩不開,趕不走。

  夢醒時分,他寢衣濕透,坐在床上喘息時,突然學著斐一擁抱他的力度,緊緊摟住自己的肩頭。像海面的一根浮木,將陰冷的恐懼從他的手指尖驅散。

  她抱著他,將他從屍體旁扯開,又將他罩在自己的身體之下。

  起身後,他便被這詭异的渴望驅使著,走到了她的屋子來。但連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想找她做什麽。

  「拍賣會。」他澀然開口。

  「啊?」

  「在西邊,有一個叫做『奇戊』的商旅,專門搜羅奇珍异獸和靈丹妙藥。他們一年會來偃國一次,進行拍賣。孤好不容易才探到這次拍賣會的地址與時間,你隨孤一起去吧。」

  「殿下去是爲了……?」

  偃師沉默一會,回答:「孤父皇中的毒,那裡是獲得解藥的最後機會了。」其實這最後的機會也很縹緲,只不過他還不願接受現實。如果找到拍賣會的消息,他也就可以騙自己,還有希望。

  再給他,一個喘息的機會。

  斐一本不想去,但聽到偃師說道「奇珍异獸」時,忍不住問:「拍賣會上都有什麽异獸啊?」

  「你問這個做什麽?」偃師打量斐一幾眼,從懷中拿出一個單子,「今年有……」

  「月白虎,喋血鶴,陰陽鳳,令偶,咦,居然有鮫人?鮫人最難捉還易死,孤記得拍賣會上有十幾年沒出現過鮫人了。」他的語氣有些興奮,抓著單子的手指發著抖。

  悶悶不樂的容顔,終於被興奮染上了光華。眉頭挑起,眉尾朱砂痣愈濃,如一朵悄然盛開的玫瑰。

  今年『奇戊』的异寶這麽多,說不定,說不定真的能尋到他父皇的解藥!

  斐一按捺住問他「令偶」是什麽鬼東西的好奇,急匆匆地追問道:「有沒有寫是什麽樣的鮫人?是不是還未成年的小鮫人?」

  阿淵在宮裡,且尾巴變成了雙腿,按理說不可能出現在拍賣會上。但萬一呢,萬一阿淵跑了出來,又被捉住……

  「沒有,這份單子幷不全,也沒有寫數量。」

  「好吧……」

  「殿下,我跟你去拍賣會。」

  ……

  秘密拍賣會,在巷尾一座不打眼的小樓中舉行。外表破舊不堪,裡面却別有洞天,極盡奢侈。

  入場有限制,偃師只有一個入場牌,斐一便作爲他的隨從跟他進了場。

  拍賣會的規矩之一,便是不可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詢問其他人的身份。小樓中坐滿了戴著面具的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唯一不變的是他們的身份不凡。

  偃師換上了不打眼的絳藍色衣衫,給自己和斐一都戴上了面具,遮住面容五官,只露出一個白晰的下巴尖。拍賣會場的客人一人一個私密的雅閣,哪怕在走廊中遇到,也都默契地不去探尋。

  斐一焦急地等著,好在异獸是第一撥拍賣的寶物。

  終於,等到鮫人出場。主拍人將蓋在大桶上的布料一揭,裡面赫然是三隻白髮銀眸的鮫人,兩男一女。俊美如妖的面容在昏暗的燈光下,立時引起衆人嘩然。

  一隻就足够稀奇了,他們居然找來了三隻。

  斐一衝到欄杆旁往下看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其中一個鮫人正凶惡地威懾著四周想要靠近的人類——不是阿淵還是誰!?

  他竟然真的被捉來了!

  斐一暗道不好,如果阿淵被別人買走,她想再找回他就難了。

  那邊,『奇戊』的人已經報出了起價,參加者紛紛大聲加著價,勢要將這幾只傳說中的凶獸據爲己有。

  「殿下,我必須把那隻鮫人帶回去。現在手頭沒有那麽多現錢,能否借用殿下的資金,日後我必加倍還給殿下!」斐一只是抱著「以防萬一」的心態來看看,幷沒有準備多少銀錢。鮫人是天價,以她手裡的錢根本拍不下。

  偃師也低頭看去。

  其中一個白髮男人,似乎正是先前他在偃皇宮內見到的吃花的痴傻男人。

  他原來,竟是鮫人麽……

  正要脫口而出「可以」時,他又想到了什麽。眼梢從面具的縫隙中落在焦急的斐一身上,微微動容。

  他知道趁人之危不好,但似乎,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偃師招招手,服侍的人上前來。他說了個數,僕從得令後立刻下了樓,不過須臾間,競拍結束,三隻鮫人便全都到了偃師手裡。

  斐一看著阿淵被帶到後面,才重重鬆了一口氣。

  「孤借給你,但有條件。」偃師依舊看著樓下。

  斐一哪有不答應的:「殿下請說。」

  「你……抱孤一下。」他說得風輕雲淡,像是在講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只有他知道,面具下的皮膚,滾燙得像是灼熱的鐵板。他感覺到汗水滑行的痕迹,瘙癢而粘膩,他却無法搬動一根手指擦去那滴汗。

  「就像那夜,你在山坡上抱我時一樣。」

  他需要確認,確認一件事。

  「殿下……」看著斐一走近自己,他居然有幾分慶幸,她帶著面罩。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看不到他的慌張掩飾。

  就算她露出嫌惡與蔑視的表情,也傳不到他的眼中。否則,他那向來過於高高在上的自尊,會將他的心狠狠踩在脚下。無情地嘲笑,他是一個多麽無能的人。

  再用脚尖,碾成碎末。

  但,這麽想的同時,他不就相當於承認了自己的卑微與敗北?

  不,他沒有動心……

  偃師拒絕承認自己的期待與雀躍,緊張地用犬齒咬住自己的舌尖。只要再擁抱一下,他就會明白,她的懷抱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分別。

  斐一剛要開口,就聽雅閣外傳來喧嘩聲,似乎有誰闖了進來。

  「嘩」地一聲,門被打開,站在外面的,是一個穿著夜行衣打扮成暗衛模樣,手持長劍的青年。他的臉上帶著紅赫色的面具,只露出精緻俊美的雙眼在外。

  眉似遠山,眸若星辰。只是,被額前碎發遮擋,斐一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不知爲何,她打了個冷顫。

  青年握著長劍的手指驀地收緊,沒有把月光似的長刃收回劍鞘。抬起頭雙眼微彎,像兩輪沾了水的彎月,挂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雲開霧散,露出幽暗的鋒芒。

  噙著笑意的嗓音,「陛下,屬下終於……找到你了。」

  高興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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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醒來),擦口水:我錯過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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