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坐在馬車之上。

她的神情淡淡的，她對於外頭的景色也毫無興趣，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鎮定。

她擁有著同年紀完完全全不符合的沉穩，她坐在馬車之中，古井無波。

卻突然聽見前頭駕車的那老奴，低沉的聲音。

「小姐可否知道……」

「陛下為何讓老奴來接小姐？」

葉玄月一言不發。

她眸光淡淡的。

這老奴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葉玄月的回應，但是他知道這少女定然是聽見他所說的話的，只是她太淡漠了一些而已。

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低聲說道。

「我當初，曾經照顧過盈華公主一段時間。」

「盈華公主是個……頂好的……主子。」

葉玄月這才淺淺地有了反應。

「盈華？」

「這是我娘親的名字？」

這老奴很輕地搖頭。

「這不是她的名字，這是陛下當初親自給她起的封號。皇城之中，她是除卻陛下之外，最最尊貴的。」

葉玄月突然不說話了。

雖然她心裡頭很清楚，這老奴說這些話，也不過是為了打感情牌——但是涉及到她的母親，她根本無法打斷眼前的這個老奴。

她只是無聲地一言不發。

聽著這老奴繼續說下去。

這老奴又頓了頓，低聲說道。

「盈華公主的娘親，乃是陛下的寵妃——玉妃。玉妃身世不算顯赫，但是容顏極美，當年號稱皇朝第一美人，的的確確是美極了，那是一種奪目的美，盈華公主隨了她的娘親。」

「我瞧小姐，同玉妃也是有幾分相似的。」

「盈華公主一出生，便與眾不同。」

「她自小便天賦過人，呈現出同旁的皇子截然不同的一面——陛下簡直疼寵她到了心尖上，她娘親在她四五歲便早逝，盈華公主陛下親手撫養了一陣子，便讓應教習帶出了宮，四處遊歷，過著同其他人並不類似的生活。」

葉玄月安靜地聽著。

這些過往，的的確確是她所不知道的。

「陛下最疼愛的便是盈華公主。他幾乎是恨不得將這世間能給的一切都給她，那是當真無雙的盛寵，對比盈華公主，旁人都太弱了。這當初也是宮中人盡皆知的。」

葉玄月只是微微皺著眉頭。

馬車上頭，她的神情波瀾不驚，只是終於開了口，聲音卻顯得有些冰涼。

「若是當真盛寵無雙，又何至於當初那般？」

她的聲音裡頭帶了些諷刺。

那前頭趕車的老奴沉默了半晌，低聲說道。

「陛下身不由己。」

好一個身不由己。

便能夠將一切推得乾淨。

葉玄月隻覺得心頭隱隱有些怒意，但是她剋製住了。

她繼續一言不發。

前頭的老者卻繼續低聲開口說道。

「盈華公主的事情，背後牽扯太深了。」

葉玄月的氣息依然是冰冷的。

這老者感覺到她似乎是不想多聽關於這方面的事情，他終於停止了繼續說下去，然後專心致志地趕車。

……

在天色徹底明亮的時候。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葉玄月從車上下頭，四周的衛兵都熟視無睹，那佝僂著腰背的老者的聲音隱隱帶了幾分克制之意。

「小姐隨我進來吧。」

他在前頭同葉玄月引路。

葉玄月跟在他身後，越發能夠感覺到這老奴藏得極深，他的腳步間距都是相同的，他無聲無息地走在這宮室裡頭，這宮殿安靜地彷彿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陛下知道小姐不喜歡這裡。」

「所以特意讓旁人都避開。」

「要不然小姐心裡頭只怕是會覺得不舒服。」

「放心，這一路不會有人衝撞了小姐的。」

葉玄月抿著唇。

她不動聲色地跟在這老奴之後，穿梭過眼前的諸多宮殿，然後他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他的聲音很輕。

「就是此處。」

葉玄月抬起頭，認真地看了兩眼。

同她想象之中的模樣不同。

這好像是一間並不那麼打眼的房子，同之前葉玄月所見過的任何一間宮殿相比，似乎都顯得有些寒酸的樣子。

葉玄月微微皺眉頭，然後她轉過臉開口問道。

「便是在此處測試血脈之力？」

「當真？」

也難怪她懷疑。

這間宮室……只怕若是放在宮中，乃是柴房那一類的吧。簡直樸素到了極致。

這老奴點了點頭，然後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葉玄月抬起頭，重新打量了兩眼這屋子。

這屋子瞧著頗為簡單——但是僅僅從外頭看，倒是收拾得頗為乾淨的，簡直可以用纖塵不染來形容，上頭哪怕是連半片灰塵都沒有。

葉玄月心頭坦蕩，她眼下也沒有什麼好畏懼的——她直接推開門，然後走了進去。

裡頭不算太明亮。

但是也並不暗，點了幾盞樣式顯得極其簡單普通的油燈，能夠隱隱照亮眼前的一切，葉玄月往前走了幾步。

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幾眼。

四周瞧不出什麼端倪——但是最前頭——卻掛了一副畫像！

葉玄月的神情微微凝固了一瞬間。

她認識這副畫像。

這副畫像——

不就是章破勢麽。

這副畫像的材質應該相當特殊，葉玄月甚至在上頭感受到了淡淡的靈力波動，這畫像懸掛在上頭，顯然被保存得極其完好。章破勢穿著一身黃色皇袍，手背在身後。

他的眸光之中似乎隱隱能窺出幾分意氣風發。

但是他的面容卻是俊秀得很的。

葉玄月的眸光在章破勢的畫像上頭停留了一瞬，然後她偏過臉龐，開始瞧起旁邊的一切來。

其實這屋子不大。

裡頭擺放的東西也極少。

有些葉玄月也不知道是何用途，她緩緩地看過去，卻發現最中央的一物——乃是一枚水晶！

葉玄月猶豫了一下。

看上去……

能夠測試血脈之力的，難道便是這樣東西？

她看了看四周，覺得就數這東西的可能性最大。

她倒是沒有猶豫什麼，直接伸出手觸碰上去——耳畔卻突然響了一道淡淡的輕笑聲！

四周空無一人，這聲音猛然出現在葉玄月的耳畔，若不是她見多識廣，只怕是要嚇一跳。

她微微定下心來，耳畔的聲音逐漸清晰。

「這枚探測血脈之力的玩意兒，乃是我特意從那從天上追殺我而來的仙人身上奪來的。他想要藉助這樣寶物，發現我的存在。」

「卻被我反而設計，誅殺剿滅！」

章破勢的聲音隱隱帶了幾分得意。

葉玄月卻了悟了。

這聲音，應該是很多很多年前，被章破勢保存在這枚水晶之中的。不過按照他的說法——這東西的來歷也不簡單啊。

瞧著平平無奇，居然是仙界之物？葉玄月的心有些跳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