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很快便找到了冷莫燃。

不過只有他一個人。

葉玄月微微皺了皺眉頭，她走過去，看著眼前的青年，開口問道。

「諾叔叔呢？」

「他不在麽？」

冷莫燃開口解釋道。

「他方才還是在的。不過聽見了那鈴聲之後，似乎是神情一變，便出去了，說若是你回來了便讓你在這裡等待他。」

「他應當很快便回來。」

「我瞧他的模樣，倒是有些像是有什麼話要同你說一般。」

葉玄月的眸子之中閃過了一絲淡淡的疑惑。

「他有話要同我說？」

葉玄月微微怔了怔，她想了想，倒是把剛才有人跟蹤她想要刺殺她，但是卻被她反殺的事情，說了說，冷莫燃的眼眸也有些冷漠起來了。

有人刺殺玄月……

冷莫燃猶豫了一瞬間，然後抬起頭，開口詢問道。

「是什麼人？」

葉玄月搖了搖頭。

「我沒有問。也不必問。」

她心知肚明。當今陛下估計不會再對她出手了——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麼同應不惹談的。陛下應該是她的母親的父親，按照親戚關係看，應當是她的外公。

即便他的出手很有可能是因為不知情。

但是葉玄月心頭依然隱隱有一根刺。她原本也不打算留在皇朝，無謂什麼原諒不原諒，當初為了皇位，倒是讓她覺得人心有的時候，果真是醜陋之極了。

葉玄月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她輕聲開口說道。

「能幹的出這麼愚蠢的事情的……大概也只有章玉安的父親了。」

冷莫燃有些擔心地看了葉玄月一眼。

他自己反正是孑然一人，但是他總覺得，身旁的少女，未必心裡頭便好受了。

也未必能夠做到當真熟視無睹。

葉玄月抬起頭，她抬起頭環顧四周，低聲說道。

「紫運學院裡頭沒有種花樹……也很好。」

當初花樹陣法，倒是讓她念念不忘的。

冷莫燃看著她，少女眉眼清冷淡漠，他猶豫一二，還是伸出手，握住了葉玄月的手掌，一言不發，但是手掌的溫度卻傳遞了過去。

葉玄月被他攥住手掌。

她安靜地站立著，也不說話了。

兩個人就這麼安靜地站著，冷莫燃的眸光幾乎都沒有離開葉玄月的眼眸，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葉玄月才終於看見那一道人影緩緩地走過來。

是諾奴。

他依然穿著那一身漆黑鬥篷，天色已暮，他抬起頭，眉頭微微皺了皺，神情裡頭帶了幾分低沉，然後葉玄月聽見他說。

「你知道方才的聲音是如何一回事麽？」

葉玄月老老實實誠懇之極的搖了搖頭。

承認自己不知。

諾奴走過來，他的腳步極其快速，這讓他的鬥篷幾乎被帶得飛了起來，然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逐漸變得漆黑的夜色之中。

他的聲音匯聚成一道音束，越過這帶了幾分幽冷的空氣，然後傳遞到了葉玄月的耳中。

「這聲音……」

「是因為，陛下恐怕不好了。」

葉玄月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大了些。

等等……

這個是什麼意思？

這個不好，是她所想的那個不好麽？

葉玄月的眼眸深處隱隱掀起了波瀾，她抬起頭看著諾奴，輕聲問道。

「諾叔叔？」

「您怎麼知道？」

諾奴看著她，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葉玄月能夠感覺到他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帶了幾分淡淡的心疼。

「這是真的。他原本的壽元便不長——原本也撐不了多久。」

葉玄月微微一愣。

她睜著眼睛，心裡頭的情緒一瞬間有些複雜，她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該是哭還是笑，心裡頭倒是說不出口的五味雜陳。

她知道那是她的親人。應該是她親生娘親的爹爹，是她的外公。

但是……

葉玄月吐出了一口濁氣，然後輕聲說道。

「我有辦法見他一面麽？」

諾奴的聲音低沉而認真。

「我帶你闖進去，你便能夠見得到。」

「但是我不保證能不能夠來得及。」

「而且……」

諾奴的眸光看著眼前的少女，天色愈發陰暗了下來，葉玄月覺得自己的心頭便仿若這的天色一般，她整個人微微顫抖了幾分，然後葉玄月追問。

「而且什麼？」

諾奴的眸光瞧著眼前這少女。

他的聲音很輕。

「你要以什麼身份出現？」

這句話像是一句無聲的詰問一般。

葉玄月自己個都忍不住苦笑起來。

的確……

她眼下……在這皇城之中，還是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章玉安知道她的身份。

但是他也不會站出來的。

葉玄月沉默了一會兒，她低聲說道。

「當年是他……動手……」

葉玄月覺得繼續往下說下去有些艱難，諾奴低聲說道。

「當初的確是他親自出手——但是也是他給我留了一線生機，應教習才能夠護住我。他在當初便已經是深不可測的修為了。」

葉玄月微微一愣。

諾奴搖了搖頭，他的聲音很輕。

「我其實也沒有極其恨陛下。」

「我後來才知道，我當初以為自己修為極高，但是在他面前——依然不夠看，他原本可以讓我魂飛魄散，但是卻並沒有。」

「或許他本意也未必想要殺了我。」

「我知道他很寵你娘親。」

他頓了頓，看著眼前的這雙瞳眸。

哪怕知道她不是那個女子，但是在看見她的眼眸的剎那，他的心頭依然會有淡淡的恍惚，他頓了頓，然後開口說道。

「誰坐在皇朝的那張位置都極其為難，那張位置很苦——苦處也不能夠對外言說，皇朝每一任皇帝都尤為短命。」

「誰不願長生。」

「只是不能罷了。那張位置，所要承擔的也極多。」

諾奴低聲說道。

「你娘親當初發生的事情，或許你要親自問他，但是我不確定他還能否撐到那個時候，你娘親我見面的次數並不多……」

諾奴說到這裡，語氣有些淡淡的苦澀。

他一生，在最年幼最狼狽不堪的時光見過一次，他當時覺得人世間的小仙女不外乎如此，後來見她的次數極少，但是一生都念念不忘。

會放誰在心間——半點不由人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

「我只知道，她當初去靈武大陸，隨後回到凌天大陸的時候，應該便是懷了你。她偷偷地生下你，知道的人極少極少。」

「應教習幫她瞞住了旁人。」

「當今陛下那段時間正好閉關了整整大半年，不出皇宮一步，政務都是由內閣處理的。」

「你娘親這般苦心孤詣地瞞住你的存在，自然也有她的苦衷。」

「她從一開始，或許就不希望你留在皇宮之中。」

葉玄月頓了頓，輕聲說道。

「她給我留下的消息，我後來尋到過。」

「她讓我……不要去尋她。永永遠遠不要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