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萬梵說一句其他的話，寧洛都不會理會她。

但是她提到澹臺鐮同換日決，卻讓寧洛的手指成功地停頓了一下，她的指尖放在她自己的眉心印之上，這少女抿唇不語，隔了數秒鐘，她方才抬起頭，眼眸之中瀲灧生出無盡光彩，然後她說道。

「換日決？」

至尊之印。

她可以不發動。

但是她要讓眼前的女子把話說清楚。

「換日決到底是什麼法決。」

「還有你要同我做什麼交易。」

本來她同萬梵，如同生死仇敵一般，觸碰的瞬間，便要分出勝負。但是如今因為萬梵一句話，她成功地鬆開手指，眸光幽深地盯著眼前的女子，語氣卻頗為冷淡。

「你說清楚。」

萬梵看著自己一句話成功吸引了眼前的少女注意力，她鬆開手，渾身的氣勁倒是隨即消失不見，她這種舉動，等同於暫時放下敵意。

而寧洛看著對面的人暫時不會再有所動作，她亦是投桃報李。

寧洛的手指也從眉心放開。

兩個女子之間那種敵意無窮，虎視眈眈的氛圍，一下子減弱了許多，萬梵看了一眼寧洛，然後收回手掌。

「你跟他那麼熟悉，不惜為了他來同我敵對，居然卻連換日決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麽？換日決，是我們萬家一門極為有名的法決，有偷天換日之能。」

她這樣說，寧洛腦海之中好像隱約有了些概念。

她突然說道。

「萬家……」

「等等，是那個玄古萬家？」

寧洛這樣說，萬梵也有了反應，她看向眼前的少女，她打量了數眼，突然說道。

「居然繼承至尊之位的是你？金桂神女是你什麼人？」

寧洛的神色一瞬間有些默然。

當初百裡乾戈同金桂神女齊刷刷隕落，這又何嘗不是她自己心中一道舊傷口。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金桂神女，是我姐姐。」

不論如何，她還是認這個姐姐的。

不論她做錯過什麼事情，有沒有顧念過她，但是人死如燈滅，她如今已經對這個姐姐，卻早已經沒有那些複雜的感受，只是有些懷念。

畢竟從金桂神女隕落之後。

她就的確是孤身一人了。

萬梵的聲音很低。

「你知道玄古萬家……哼哼，萬家早已經滅亡了，如今哪裡還有什麼玄古萬家。不過我也早已經看得開了，萬家本來就堅持不了多久。」

「世間繁華，跟我也沒有關係，過去的舊事，多提也沒有多少益處，反而徒勞地讓我自己沾染因果塵埃劫難罷了。」

萬梵這樣說，寧洛想到自己的家事，她再看向萬梵，神色略微顯得緩和許多。

她的手指慢慢地挪移而過，然後寧洛問道。

「所以……」

「你為何要出現在這裡？還有換日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寧洛慢慢地向前走去，她眼底好似有晃動的水光，萬梵卻繼續說道。

「我倒也不稀得欺騙你。如果是真正正統的換日決，是根本無法逆轉的。這也意味著，外頭的那個傢夥，根本不可能逆轉成原本的模樣了。」

「施展換日決，需要媒介之物，我不知道外頭的那個傢夥到底拿什麼作為了換日決的媒介之物。」

「但是那東西一定改變了他。」

寧洛聽見萬梵的話，這少女的神色依然顯得倔強，但是神色之中，卻顯露出幾分慌張，透露出她的在意。

萬梵瞥了她一眼，說道。

「你很擔心他？」

寧洛搖頭。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同澹臺鐮之間的關係，太過複雜。如果當真一定要評價的話，她對他，有些愧疚。

畢竟他當年為她而九死一生，這麼多年，為了她而過得生不如死宛若幽魂，但是她卻不能給澹臺鐮一個結果。

如果能夠做什麼事情幫得上澹臺鐮，寧洛想，她也會竭力去做。

而萬梵的眼底則是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那種笑意略帶疏涼，但是這種表情出現在這個面色蒼白的女子眼中，卻又好似天經地義。

然後澹臺鐮聽見萬梵說道。

「不過，他的換日決乃是黛綺絲施展的。」

「哦，你可以不知道黛綺絲是誰。她是我們萬家僅存的後人，其實她已經不算是純粹的萬家血脈，她的外婆，才是萬家人。」

「但是很湊巧，她似乎……懂得一些萬家的法門，而且具有一些獨特天賦，讓她也可以施展出只有萬家人才能夠施展的換日決。」

「就是她替外頭的那個傢夥施展了換日決，而且還差點讓戎術族滅族，不過這也是戎術族自作自受，誰讓戎術族自己滅族了那麼多種族，為了盜取其他種族的氣運……這是應當有的反噬，哼。」

寧洛聽得一頭霧水。

這些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萬梵當然也沒有那個功夫從頭開始細細闡述，她只是瞥了一眼眼前這個沉默少女，然後她繼續說道。

「如果是我親自施展換日決，哪怕哪怕萬家老祖宗復活，也沒有半點用處了。」

「不過黛綺絲施展的麽，她的法決沒有那麼純熟，而且畢竟不算正宗的嫡系血脈，所以此事說不得還有些可以轉闔的餘地。」

萬梵說得倒是很認真。

她說道。

「不過我還得親眼看看才能做出決定。」

「而且，外頭的那個傢夥同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管他的死活？」

寧洛並沒有因為她的語氣而心生不快。

她在心中思慮了片刻，然後她說道。

「所以你才對我說交易，證明這件事情，還是有可以商量的餘地，是不是如此？」

她敏銳抬起頭。

萬梵笑了笑。

「果然我們都不笨。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她這麼說，不知道怎麼的，卻突然想到了齊昊，那個少年，就是非常典型的……根本不屬於聰明人的範疇之內了。同齊昊打交道，著實令人費神。

而且偏偏齊昊自己沒有任何感覺。

同他計較，只能讓自己氣得慌。

萬梵挑了挑眉頭，她的眼神寧靜地看向對面這個窈窕少女，她說道。

「我的確想要跟你打交道。」

「我要前往東荒——你有至尊之印，可以幫我取一樣東西。」

她看著這少女略帶警惕的視線，卻笑了起來。

「你放心，我要的東西，隻對魂修有用，對於普通修鍊者，同破銅爛鐵一樣，你不用擔心。」

「而且我從古藏淵出來，對為禍人間也沒有半點興趣，我最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不斷地提升我自己。」

「沒有什麼比我更重要。」

「不論是你，還是外頭的那個青年，甚至是這神界的一切，都阻攔不了我突破自己的道路。」

「我想要做的，是前頭從來沒有人成功過的一條道路，正因為如此，所以不會把精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他動不動用換日決，只要不影響我，我一點也不在乎。正因為如此，所以我也不會刻意去陷害他。」

萬梵的語氣，氣定神閑。

而寧洛看著萬梵的身影，她卻突然說道。

「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你很像玄月。」

「這種，追求大道，一往無前的心，像極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