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骨站在上頭,幾乎以為那瞬間是她的幻覺!那少年居然就這樣,直勾勾地沖了下去?
艷骨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心痛,她低下頭,用力地抓緊手指,指尖彷彿都能夠感覺到剎那之間的疼痛感。
她就在剛才的那個瞬間,甚至有一種衝動湧上心頭,要讓艷骨隨著那個少年,一同不假思索地衝下去,她的身體,要伴隨著那個少年的身體一直下墜,墜落到無盡的,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去。
可是她最終還是忍住了。
因為艷骨不知道這下頭是什麼。
是否是真正的黃泉。
那個少年可以不顧一切地衝下去。
可是……她卻做不到。
她沒有如同他那般探究未知的勇氣。所以……大概是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比不上那個少年吧。
艷骨怔怔地這般想。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息,感覺整個人暈暈沉沉,她的眼眸略微低斂,心裡頭卻還是一片混雜。
那個少年,還會再出現麽。他那麼篤定地衝下去,必定是自己知道自己不會死,可是艷骨還是忍不住的擔憂。
她看向那下頭,深不見底的深潭,卻讓艷骨感覺到一種悵然同畏懼。她甚至害怕,那個少年的屍體,會被深潭水下頭的氣波給衝擊上來。緊張讓她無所適從,只能夠緊張地攥緊自己的手掌,感覺連自己肺腑之內的氣息,都變得冰冷。
他會出現在……
她的視線範圍內的。
但是,不知道他到時候,是生還是死。
正因為如此,所以艷骨才分外擔憂。
……
白玄跳下深淵的時候,一點遲疑都沒有。他知道,這是人族同妖族,許多修鍊者共同的埋骨之地。他跳下去的時候,感覺自己好似禦風飛行。冰涼的風刮在他的臉頰之上的時候,有一種清晰的痛覺,但是白玄卻渾然不覺。
他邁開步子,行走在風中。
旁人被動被吸入。
他卻主動來挑戰,這便是區別。下頭的氣流愈發湍急,而到了更下頭的部分,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用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刮著他的臉頰,帶來強烈的刺痛感。
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修鍊者。
到了這種地步,不論如何,因為心中的恐懼,一定會拚命張開防禦法陣!
但是白玄卻並未選擇這樣做。
那防禦法陣,並未張開。他的臉上的神色依然平靜,沒有一絲半毫驚恐不安,任憑那黑暗吞噬他。
然後——漆黑混沌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縷光。
白玄讓自己墜落那光源深處。
……
艷骨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長時間。她有一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整個人渾渾噩噩,好似在夢境裡頭。
黑夜來回輪轉,艷骨甚至有一種不安焦躁的感覺,慢慢湧上來。
時間拖得越長。
她心裡頭的那份緊張之意,就蔓延得更高更快。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切割成兩片,無法清醒地面對眼前的一切。
之所以如此不安。
是因為白玄始終沒有回來。
那個妖神少年,甚至沒有留下哪怕任何一樣的信物,就如此憑空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隻留下她心中生出無盡不安惶恐,卻盼不到那個少年歸來。
艷骨攥緊手指。
她的魂魄都有一種……緊張瀰漫的感覺。
白日黑夜轉化。她艱難地動了動手指,在想要不要回妖族的祭壇,或許她可以動用秘法,想辦法探測一下白玄的生死。
雖然那個少年,表現得格外自信滿滿。但是這裡,畢竟不是什麼普通的地方,可以堪稱是整個東荒第一險地。
所以艷骨很緊張,她咬緊唇瓣,嫣紅的唇瓣都被她咬得蒼白。她的靴子,在邊緣的地方來回摩擦不停,靴子看上去陳舊不堪,這裡的氣息,連她的靴子都受到了影響,變得色澤沒有那般鮮亮了。
艷骨向後挪移了半步,然後她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艷骨警惕地回過頭。
卻有些詫異地眯起眼睛。
來的人,是那個人類擁有至尊印的少女。之前是她說要破壞妖族血池,但是她怎麼會到這裡來?
這人類少女,掌心之中似乎還握著什麼東西。她走到艷骨身旁來,她默不作聲地看著那處深潭,然後她說道。
「白玄是九尾玄狐。都說九尾玄狐每一條尾巴相當於一條命,他不會有事。」
她的語氣,顯然有點乾巴巴的。畢竟她同艷骨,是曾經要大打出手的敵人,讓她一瞬間同艷骨親親熱熱地說話,對於這個少女而言,也是一件,有些為難,讓她覺得做不到的事情!
艷骨聽見寧洛的話,卻抬起頭看向她。
「你怎麼知道……知道他……跳下了這處深潭?」
這少女略微偏過頭去,她的聲音還透出了幾分傲嬌,然後艷骨聽見她說道。
「我就是知道。」
「白玄它……它不想我摻和進來而已。若不是因為澹臺鐮,我也的確不會到東荒來,我是他沒有想到的意外。」
「它不想要讓我加入進來,我卻大概能夠猜到它的計劃是什麼了。它根本不是想要對付人類。」
「它想要對付的……是這個世上,最不公平的命運。」
艷骨看著這個少女眸光之中閃爍的異彩連連,她卻在一瞬間有些不明白——為何她眼眸裡頭會帶出那樣強烈的光芒。
這少女到底明白了什麼。
但是同幾日之前相比,這個少女好似脫胎換骨,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她變得更加穩定,更加平和,但是卻又像是下定決心,變得更加灑脫,更加強烈。
然後艷骨聽見她說道。
「它想要對抗這個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
「那是它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我沒有想到,它最終會踏出這一步。我原本以為,做出這一步的人,會是玄月,沒有想到,他們還是選擇了保護玄月,把一切都承擔下來了。」
寧洛的話。
艷骨一句都聽不明白。
玄月?
這個名字好耳熟。那個妖神少年,也提到過。但是不論如何,她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腦海之中甚至湧出了一絲絲的羨慕。
這個少女,就是神鯨島的那個,神鯨島的主人吧。
艷骨甚至有些羨慕她。她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少女,但是從旁人的話語之中,她卻能夠感受得到,這個少女,似乎得到了旁人許許多多的愛,同滿滿的信賴。
為什麼所有人都那麼相信她。
而且聽這個人類的語氣。
她似乎同妖神很熟悉。
她說妖神是為了保護這個人類?
她抿了抿唇,聲音裡頭帶了幾分不信。
「妖神……他怎麼會想要保護人類。我想象不出來,他為了任何人而拚命的樣子。在我眼中,他就是他。」
寧洛卻笑起來。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甜美,沖淡了些氣氛的陰霾,但是那種有底氣的樣子,卻又讓人覺得有些遲疑,艷骨聽見寧洛說道。
「你想象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只要見過他面對玄月的模樣,沒有人會懷疑這件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玄月對他而言更重要的存在。」
「這件事情,我們都清楚。」
「我聽赤瞳說過,即便大家都愛玄月,但是比深沉比久遠,沒有人有資格凌駕在他之上。哪怕是冷莫燃——也輸了一點點。」
赤瞳同冷莫燃這兩個名字,對於艷骨而言也是陌生的,但是艷骨也不在意。
她唯一在意的就是白玄的過去。
白玄遲遲不出,她緊張的一顆心彷彿快要從喉嚨裡頭跳出來。
而唯有聽眼前這個人類說,關於那妖神少年過去的事情,才勉強可讓她得到幾分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