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子聽見艷骨這番話，卻忍不住蹙起眉頭，他的神色隱隱有些古怪，隔了數道呼吸，他才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反問。

「既然如此，你既然已經同人類合作了，那麼人類這一次也會來？」

艷骨點了點頭，她不覺得有任何問題，而是平靜無比地應答道。

「自然如此。」

她的這句話，卻讓對面的男子臉龐之上隱隱浮現出幾分不快。她沉聲說道。

「你這樣做，根本未曾得到長老們的同意！你不能夠如此……如此自作主張！」

「私自離開東荒，私自同人類商談——你做的這些事情，如何能夠代表整個東荒？」

這本來是斥責。

但是對面的女子轉過臉看向他，輕飄飄地幾句話，又把他的質疑通通地打了回去，這個女子開口說道。

「為何不能夠代表整個東荒？」

「我是萬妖女王。」

這六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的瞬間，鏗鏘有力到了極致，她半眯著眼，抬頭凝望對面的男子，然後她不假思索地繼續說道。

「我是萬妖女王，我代表的就是東荒萬妖。」

對面的男子深吸一口氣。他其實一直在強製忍耐，因為他不想要同這個女子產生激烈的衝突，但是有的時候，確確實實忍無可忍，他的聲音裡頭額怒意已經極為明顯。

「可是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東荒萬妖麽？」

「你有把東荒萬妖放在第一位麽？」

「還是說，在你心裡頭始終都把自己抽離，置身之外。艷骨，你讓我們失望。」

對面的女子的臉龐之上神色卻仍然並沒有任何變化，並沒有因為被這樣的指責加諸於身，就讓她整個人有了變化，她仍是平靜地注視著對方，然後她說道。

「失望？」

「你們在我身上寄託過什麼希望麽？」

「我雖然是萬妖女王，十萬年前，我在你們眼中，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你們當年做出任何決定，也不曾通知我。」

「如今指責，我不把東荒的萬妖放在心上，是不是有些沒有來由？」

她的眸光略略流轉，落在對方臉頰上，對方聽見她的聲音裡頭的嘲諷，一時之間呼吸都為之一窒，本來還是怒氣勃勃的狀態，但是怒氣卻被她的話語所消除，猶豫片刻，方才說道。

「那到時候要怎麼說。」

「按照你的說法。」

「人類的那個叫做……叫做什麼來著？」

對面的艷骨平靜地補充道。

「神鯨島。那個勢力叫做神鯨島。」

這位妖族長老，年輕男子含糊地應了一聲。

「好的，神鯨島。到時候人類這個叫做神鯨島的勢力，派人前來東荒，誰去招待？」

「你總不能一個個親自接待他們。你沒有這個性子，傳出去也不像話。如此一來——還是得落到那些東荒的大族的頭上，他們才能夠把這些人類照顧妥當。」

「可是又該如何聯繫，如何約束？」

「萬一發生了衝突，算哪一方的責任。」

「這些方方面面的問題，你可曾仔仔細細想過哪怕一絲半點。」

他覺得他已經極為苦口婆心。

可是對面的艷骨，卻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然後他聽見艷骨說道。

「這有何難處麽？」

「公事公辦，誰的責任，便按照規矩處置追究，一視同仁。妖族的錯，妖族受罰，人族的錯，人族受苦。」

「若有偏袒，若是有誰覺得不服，我再出場，久了自然而然便會有規矩，一開始或許會有些混亂，但是時間久了，自然便好。」

艷骨的眸光漫不經心流轉而過，然後她說道。

「十萬年……那麼長。我總該做些什麼，或者說，我早該做些什麼了。」

她這句話，說得卻讓對面的這個的妖族長老有些不大明白。他皺著眉頭盯著她的眼睛，隔數刻，他聽見艷骨說道。

「我該走了。」

艷骨的眼神看向他的瞬間，那份冷淡彷彿能夠看透他心思，他聽見艷骨說道。

「我知道——你很想要針對齊昊。但是齊昊從留在血池那一刻，就是妖族一員。這些年，妖族所有對他有意見的人，我都處理過，我知道你們不服氣。」

「但是事實證明他值得。」

「當年我不在的時候，人族有強者越過邊境。」

「是誰抵擋的，我想你比誰都清楚。你也清楚，那個少年，為之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而他原本是可以不這樣做的。他之所以這樣做，就是因為他已經把東荒看得極重，他給我面子。」

「所以我也要給他面子。」

「這一次——萬妖大典之上，齊昊即便出現，也是站在妖族這邊。」

「外頭也許有風言風語，但是妖族的心得齊，我不容許任何做小動作——你應當明白我的意思。」

這個青年其實並不服氣。

但是艷骨的聲音如此凝重。

他縱然心不甘情不願，仍然只能沉默半晌，應諾下來。

「那……那好。」

艷骨的身形方才猛然消失。

……

接下來數日都風平浪靜，但是東荒的諸多種族，都往一處聚攏。對於他們而言，沉寂十萬年方才等來的盛會，自然非同小可。

不少小族好不容易方才盼來這個機會，自然想要抓緊一鳴驚人。

也有一些自詡天才的，就等著這個機會嶄露頭角。

而另有一條消息，宛若長了翅膀一般，在整個東荒瘋狂流傳開來，讓人覺得震撼無比！

「你們聽說了沒有。艷骨女王這一次，不單單只在東荒舉辦了這次盛會——聽聞她還邀請了人類那邊的頂尖強者，前來同我們切磋。這是貨真價實，人類也會到東荒來。」

「艷骨女王居然能夠做得出如此大手筆的事情麽？」

「人類個個都是奸詐小人，怎麼能夠信賴人類的話——或許這些人類根本只是想要乘著這個機會，進攻東荒呢？」

「欸呀，怎麼辦，總該有個人提醒女王……」

旁邊的妖族卻在嗤笑。

「你以為女王大人同你一般無二？」

「女王大人這樣做，自然是肯定把一切利弊都想過，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來。我們身為妖族，自然應當支持她才是。」

但是仍然有人略有微詞。

「話可不能這樣說——誰知道人類如何想的。」

「我們這麼多年不同人類來往，傳聞之中，那都是一群狡猾無比可怕無比的怪物。」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要看看啊，人類到底是何模樣，我們沒有親眼見過，怎麼能夠妄自下定結論？」

這些妖族爭論不休。

人群之中，卻有一個少女，突然笑起來。

「赤瞳叔叔？」

「有人類要來啊……感覺，會很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