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荒的妖族都很興奮。

因為十萬年前，東荒之地被封鎖，對於一些大族來說還好，至少可以做到自給自足。

但是東荒的一些小種族則是覺得苦不堪言。

日子簡直沒法過下去，熬了這麼久，終於能夠等到揚眉吐氣的時刻，這讓他們如何不興奮激動？

說起來，這幾萬年的妖族之中，名氣最大的，莫過於那個萬妖女王，她聲名遠揚的同時，也大大地得罪了人類那邊的高手，人類那邊不斷有人想要對這位萬妖女王動手——可見這位萬妖女王並沒有那樣簡單。

但是人類迄今為止，也沒有什麼人能夠成功的。

萬妖女王就是萬妖女王。

傳聞之中，她如今甚至很有可能是東荒第一妖族強者，這種說法雖然並未得到證實，但是也沒有什麼種族強者出來反對，可見還是有其可信之處。

……

帶著面具的青年，聲音比十萬年前成熟了許多。

「你當年發誓絕不踏出東荒一步，但是還是破除了誓言，越過了那道雄關，前往了人類之地，可見誓言是不能胡亂許下的。」

這青年的這句話，帶了幾分戲謔。

而他面前的女子，則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同樣不甘示弱地反問他。

「你當年不也同樣許下誓言。說絕不肯加入妖族，寧肯死也不願意做妖族的一員。」

「但是如今你的實力，已經有能力脫離東荒。只要你前往人類那邊，想要自立門戶，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不是麽，你為何不肯回去？」

這青年被她問得一怔。隔了好一會兒，這青年才苦笑了一下，然後他低聲說道。

「為什麼不回去……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習慣了留在這裡。」

「何況回去之後，我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去的地方。」

時間有一種很可怕的力量，是能夠改變一切的。曾經的齊昊，他絕不會相信，有朝一日，他會心甘情願地留在東荒。但是如今他卻待在東荒，居然不想要去其他地方，時間太久，的確改變了一切，改變了他的心思，讓他不願意再離開這裡。

這青年默默地轉過頭來，他輕聲說道。

「那邊的人，仍然沒有放棄殺了你我。」

他這句話語調說得格外平靜，聽起來，好似只是在闡述一個平平無奇的事實，而對面的女子則是笑了笑，然後她反問這青年。

「他們難道不是一直都存了殺了你我的念頭麽。但是他們做到了麽？」

齊昊搖頭。

這少女的眸光亮得出奇。她盯著他的眼，似是格外冷靜地點頭，然後她說道。

「所以你看，我們還是好好的。不枉費他們給我們起了一個東荒之地雌雄雙煞的外號。」

這個戴著面具的青年皺眉頭，隔著面具，通過他的眼神，都能夠看得出來他心中的不悅，然後艷骨聽見他毫不留情地說道。

「這個外號……太難聽了。」

他好似怕自己的語氣不夠嚴重，點了點頭，又加重了幾分語氣。

「真的……太難聽。」

艷骨一下笑出聲來。

「那你就去把這麼喊的人類，通通殺掉不就成了？」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卻透出幾分嗜血的意味，對面的青年低下頭悶哼一聲，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

「那倒也是不至於。」

「殺了一波，總是還會有其他人，總不能通通都殺了。」

艷骨卻開口問道。

「你有沒有去過神鯨島？」

提到這個名字。

對面那個戴著面具的青年，一瞬之間不再說話。他似是陷入深深的沉默。隔了好一會兒，艷骨才聽清楚，他含糊不清的聲音。

「沒有再去。」

沒有再去過的這句話模稜兩可，但是艷骨知道，面前的青年之前曾經偷偷回過神鯨島，而且不止一次。她盯著他的臉頰，聲音裡頭帶了幾分疑惑。

「其實我並不知道，你為何會耿耿於懷放不下。神鯨島有什麼特殊之處。你那個朋友，早已經不算朋友……」

對面的青年的情緒，雀兒好似一瞬間變得有些激烈起來。

艷骨聽見他呢喃出聲。

「不要再提他了。」

「我不想再提他。」

艷骨卻搖頭，她蹙起眉頭。

「逃避總不是辦法。你不但回過神鯨島，而且你還去見了他？你跟他談了什麼？」

「他如今應當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了吧？」

「我不覺得你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好說。」

艷骨是真的感覺到疑惑。以齊昊如今的修為，若是他不肯原諒對方，殺了便是。若是下不了手，那便放過。都過了整整十萬年，有什麼糾葛都該放下了。

還值得如此忸怩麽？

所有過往，不都應當消逝在風中——正因為想不明白，所以艷骨才覺得古怪。她盯著對面的青年，他低著頭，隔著面具，她只能看見他臉頰的輪廓，不算清晰，聽見他說道。

「我和顧白之間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不需要你替我操心。」

艷骨發出一道淡淡的嗤笑。

「那隨你。搞得好似我有多麼關心你同你的老朋友之間的關係似的。」

「不過——」

「萬妖盛典，你不要忘記了，你要同我一同出場。」

「不論你身份是什麼，這十萬年來，你已經打下東荒烙印，成為這東荒標誌性的人物，你同東荒已經分割不開了。」

齊昊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明白。

艷骨看著他的臉頰，還有些不放心地又確認了一遍。

「你當真明白？到那日必定會出現？」

齊昊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向外走去。

「自然。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你別那般婆婆媽媽了，我知道的。何況整個東荒除了你，也沒有多少妖族知道我人類的身份，退一萬步，縱然我人類身份被戳穿又如何，我拍拍屁股回我的人類世界，吃虧的是你們東荒。」

「不是麽？」

「你們可少了一個絕世高手。」

艷骨笑眯眯地說道。

「說自己是絕世高手，你可當真恬不知恥。」

齊昊跟艷骨呆了這麼久，早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不落下風地說道。

「彼此彼此。」

「你讓自己萬妖女王的名頭宣揚四野，你又比我好多少？」

艷骨笑了起來。她的眼眸眨動了兩下，然後齊昊聽見她說道。

「齊昊，其實說實話，東荒真的比其他地方更適合你。」

齊昊沒有接她這句話。

但是他心裡頭，卻隱約覺得——這句話，或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