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的神情變得凝重。

如果說，一開始陳寧洛讓她繼承神禦所，她覺得這只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的話——那麼如今葉玄月的心裡頭，已經徹徹底底的有決定了。

這少女攥緊了手掌，她的眼睛緊盯著眼前的老者，神情之中似是沾染了幾分淡淡的緊張感，即便已經猜到了這老者的打算，心頭不忍——但是她還是捨不得眨眼。

這老者轉過身。

他一步步地向外走去。

那面鏡子被他握在手中。

而葉玄月的身體也好似跟隨著，不由自主地往外漂浮著，而等到她的身體出現在地面之上，葉玄月抬起頭看著天穹之上密布的紫色雷霆，每一道雷霆，哪怕是以她如今的距離遠遠看去，依然有一種讓人心悸的感覺。

葉玄月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那絳紫色的雷霆，那瞬間感覺渾身上下的毛孔彷彿都張開了——而那雷霆狠狠地貫穿了大地！

隻一道。

大地裂開了深深的裂縫。

而那老者抬起頭，注視著這些絳紫色的雷霆，他的臉上卻並沒有任何的畏懼同退縮。他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然後一步步地走到了那狂暴的雷霆之下。

他直面這些可怕的雷霆。

葉玄月遠遠地看著這老者。

這個被稱呼為青老的老者，他伸出手，手中的那根枝條，卻被他淺淺的插入了泥土之中。

之前那婦人追了出來。她看見這一幕，已經是淚如雨下，而葉玄月卻有些不大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怔怔地看著那老者手中的紙條插入泥土，然後下一刻。

這枝條卻似乎立刻落地生根。

纖細的枝條飛速地成長著。

很快便一點點變高——變得更加茁壯。但是這纖細的紙條上頭的葉子數量，卻並沒有增多，依然是零零碎碎的。

葉玄月看著這一幕。

她突然覺得，這棵由枝條長成的大樹，在依稀之間，給她一種，無比眼熟的感覺。這少女抬起頭，怔怔地盯著這棵大樹，她的神情帶了幾分深沉的認真。

她……想起來了。

這棵樹。

同她栽種在玉佩空間的那一棵。

生得極像！

那棵樹後來化作了天空之城的樞紐！

樞紐為樹——眼下看著，居然同這在雷光爆裂的天穹之下，飛速成長的樹木，有些相似。葉玄月的神情變得認真，但是那婦人在一旁，她幾乎身體已經站立不穩。

這棵樹還在不斷生長——然後逐漸變得頂天立地，樹冠磅礴，枝丫上頭開始生出了一片片嶄新的樹葉，那些樹葉密密麻麻地緊促地生長在一起。

這棵巨大的樹木。

像是一把巨傘。

雷霆不斷地凝聚，葉玄月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宛若鼓槌，這棵樹生長的瞬間，她感覺到這老者的身形，分明又佝僂了許多，他彎著腰，那背影——卻讓人鼻頭一酸。

雷霆重重落下的時候，樹葉四散。

那些散逸開來的葉子，邊緣焦黑，唯有正中央的位置，還殘存了一點兒翠綠。

葉玄月聽見那個婦人撕心裂肺地叫喊聲，她的聲音之中，透著刻骨的悲戚，她抬起頭，眸子裡頭彷彿充血。

那些凋零的葉子。

就在葉玄月的面前閃過。

葉子飄散。

葉玄月怔怔地抬起頭看著這些飄零的樹葉，她下意識去觸碰，但是她的手卻觸碰不到這些枯敗的葉子。

這些葉子在半空之間，逐漸變得粉碎。

而隻這麼一道雷霆。

那棵樹上頭便有一小半的樹葉全都焦黑，徹徹底底地在半空之中消失了。

那老者的聲音帶著一連串的咳嗽聲。

「還不走？」

這婦人拚命搖頭——就算旁人願意離開，她也不會走的。她一步步地走下來。她的臉上掛著一種近乎於淒絕的笑意，然後她抬起頭，盯著眼前的老者，聲線聽上去有一種悲涼淒美。

「我不走了。」

這老者轉過身，他的面容彷彿一瞬間便蒼老了許多，他看著這婦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道。

「何必呢？」

這婦人拚命搖頭。下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氣，半空之中光芒流轉，然後生出了一朵朵細碎的白色花朵來。那些白色小花飄蕩在半空中——一片片地拚湊凝聚，雷霆劈砍下來的時候。

在白色小花的上空，卻生出了大量的綠色葉子。

葉玄月盯著這老者看。

她聽見他開口說道。

「走吧。」

「你難道要讓我死也不能瞑目麽？」

「我知道你在意神禦所。」

「只要你在神界等待……會等到一個新的，能夠繼承神禦所的人到來的。」

「走吧……」

「永永遠遠，也別回來了。」

這婦人淚流滿面。

花朵散逸開來，她的身影，逐漸變得朦朧。

而天穹之上的雷光，一道道地劈砍在那棵巨大的樹木之上。樹葉片片凋零——到最後，只剩了軀幹。

但是即便是樹榦。

也在一點點地變成焦炭。這老者的身影愈發淺淡了——他整個人，好似快要消失不見了。

他看著那棵樹，然後緩緩地走入了那顆樹中。

他似是同那棵巨大的樹木融合成為一體。

葉玄月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被稱呼為青老的老者，根本就不是人類！他的本體，應當便是這巨大無比的樹木。所以那些葉子，方才對於他而言，如此重要，原來竟是這樣的緣由。她原先以為神禦所裡頭都是人類……原來並不是如此。

難怪他們為天道所不容。

葉玄月看著那樹木一點點的枯敗。

她的心裡頭也湧上了巨大的悲傷來，這少女深吸了一口氣，她最為難受的，是因為這些是隱藏在銅鏡之中的記載下來的，已經發生的事情，所以意味著，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這棵巨樹，在雷電之下，化作飛灰。

而下一刻。

卻又有了些特別的變故，從神禦所之中，突然衝出了幾個修鍊者，他們對視了一眼，從面容之上，能夠看得出赴死的決心。

然後這幾個修鍊者毫不猶豫地往前衝去，他們的速度極快，直接沖著雷電而去，這等同於是在找死。

那雷電狠狠地打下來。

他們魂飛魄散的時候，那棵巨樹狠狠地顫動了一下——但是卻已經無力再生出新的翠葉。

這棵巨樹，也已經難以力挽狂瀾了。

它也到了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