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走入的時候,她抬頭,正巧同那美婦人對上視線,彼此都是一愣。
葉玄月默不作聲。
對面的女子則是打量著她的臉龐,聲音裡頭的意味有些聽不分明。
「是你?」
葉玄月微微頜首。
「你怎麼會認識原忍冬?」
這個問題……並不難以回答,葉玄月直接搬出了楚昌河的名字來,寒姨愣住了,身旁的原忍冬則是點了點頭,無形之中認同了他的說法。
「這倒是真事。」
「我的確曾經欠過楚道友一個人情,這件事情也是我親口答應下來的,絕無虛假。」
他說到此處,眼神之中帶了些好奇。
「你便是楚道友選中的人選?」
「他讓你來看九影照壁是不是?」
葉玄月還未來得及回答,那位之前氣場一直頗為溫柔的寒姨的面容之上,卻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嚴厲。她緊盯著葉玄月的臉,然後她說道。
「不行!」
「九影照壁是大事,怎麼能夠隨隨便便給九潯派以外的外人窺探?」
而且,她心裡頭,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對於這位寒姨而言,她已經猜到這個少女很有可能便是兩儀相派參加升神名額爭鬥的人選了——既然如此,她自然不希望她能夠藉助九潯派之力,獲得突破!
她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項飛羽的頭名的。
項飛羽那個孩子,乃是她親眼看著成長的,同旁人相比,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她的語氣如此激烈。
連原忍冬都有些震驚,因為他都不曾見過身旁的美婦人這樣激烈的一面,不過……他雖然想要討好她,但是他當初答應過楚昌河,眼下這少女拿信物前來,他若是一口便反悔,也是極其不好的事情,所以原忍冬的神情之中閃過了一絲淡淡的糾結。
隔了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
「之前也有過這樣的先例……」
他想要勸慰身旁的寒姨。
他雖然對她有些好感,但是他也不想要破壞掉自己的信譽。他當初之所以答應楚昌河,就是因為此事的確有例可循,而且——他同楚昌河私交不錯,他當初幫過他一個大忙,他欠了楚昌河一份人情。
所以他還是堅持,想要讓葉玄月前往九影照壁。
身旁的美婦人,也沒有想到,原忍冬居然還是想要讓她去!
她抿緊了唇,抬起頭,認認真真地打量起了葉玄月。
這個少女。
在千聲谷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她便已經能夠看得出,這少女是不同的。她的出眾,是一種隱而不發的鋒芒。
但是,只要心中有鋒芒。
不論眼下埋藏得多麼深沉,終有一日,這鋒芒,是要破鞘而出的。
這美婦人緊盯著她的眼眸,隔了許久,然後葉玄月聽見這美婦人,用一種近乎淡漠的語氣說道。
「原道友說讓你去,我不是原道友,自然不好再多加阻攔。」
「我們九潯派,的確有些規矩,比如不欠人情。這九影照壁,你若是去的話,也可以。」
「但是,我們弟子能夠在那裡看一天一夜,你既然是外頭來的,並不是我們九潯派的弟子,自然不能同九潯派的弟子同樣的待遇。」
「如此吧。」
「便在時間上,稍加縮短,如何?」
葉玄月看著她不動波瀾的眼眸,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圖。
她是想要在時間上做文章?
那九影照壁便如此重要麼。
葉玄月其實不太明白,眼前的女子,其實她看她外表,也根本不是那種尖酸刻薄之人,為何在她這件事情之上頗多阻攔,她究竟想的是什麼,讓葉玄月看不分明。
不過她點了點頭,卻並沒有據理力爭。
這裡是九潯派,她本來便只是一個外來客罷了。
對面的美婦人看著她點頭,這才滿意,然後她隨手掏出了一個沙漏來。這沙漏樣式結構乃是最簡單的那一種,裡頭裝的沙子並不算太多——看上去,頂多也就能夠漏下一刻鐘,便要結束。
而葉玄月看著她拿出沙漏,心頭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果然。
對面的寒姨,聲音依然柔柔順順,但是話語之中的內容,卻多少顯得苛刻。
「給你的時間,只有一沙漏,如何?」
「你若是答應下來,我便讓弟子領你去九影照壁。」
普通弟子有一日的時間。
而葉玄月只有一個沙漏翻轉的時間。
這其中的差距,幾乎是天差地別,更不同提,眼下的葉玄月甚至連九影照壁到底是以何等形式存在的這件事情都弄不分明。不過這少女,卻並沒有半點氣憤或者不滿的意思,她抬起頭來,眼波生光,她點了點頭,隻說了一個字,好似一錘定音。
「好。」
她答應得極乾脆。
赤瞳在旁邊,他有些焦急地咬唇,想要開口,他覺得對面的人欺人太甚,但是葉玄月卻根本沒有給赤瞳發作的時間,她直接毫不猶豫地抬起頭來,專註地盯著對面的人。
「在哪裡?」
「帶我去。」
……
等到葉玄月離開,寒姨還在看著這少女的背影。
她方才……顯得極其不卑不亢,那種沉著同鎮定,是她在旁人身上,從未見過的。她見過萬千千,她也看得穿萬千千隱藏在高傲外表下,那極深的野心!
但是她從這少女身上。
卻看不出絲毫野心的存在。
她站在那裡,整個人都是一派自然,彷彿是天地清風,山川自在,她自然而然便有她的世界。
她是不同的。她還是覺得,讓她去看九影照壁,並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尤其是在眼下的這個節骨眼之上。她提出一沙漏的時間,本來是想要讓這少女心神有些波瀾,但是沒有想到她居然選擇如此乾脆利落地照盤全收了!
這份穩。
讓她感覺到可怕。
如果她真的能夠從中突破呢?
寒姨的眸光閃過暗暗憂慮。
但是不過是一個沙漏反轉的時間,她能夠從九影照壁之中得到的東西,也十分有限!
若是她想要藉助九影照壁突破的話……可以說難若登天。
她逐漸冷靜下來,然後開口問道。
「你覺得方才那少女,看起來如何?」
她問的,自然是身旁的原忍冬了。
原忍冬輕輕地搖了搖頭,實話實說。
「我看不透。不過楚昌河那個傢夥,總不會平白無故地推薦人浪費掉他欠我的這份人情,我倒是頗為相信他的眼光。這丫頭,必定有過人之處,否則得不到他的青睞。」
楚昌河……楚昌河的門派雖然已經徹底敗落,但是他還是有些名氣的。
寒姨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反正她已經去了,結果如何——她再擔憂,也是無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