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赤瞳的心裡話。天上地下，他這輩子再也找不到比這個少女更好的人了。她當初救過他們這麼多次，風裡來雨裡去，他能為她做的，從來都是微不足道。

若沒有她。

他還是當初禦靈派裡頭被困在山頭日日喝悶酒的普通小猴子，他不可能來到仙界，不可能尋到猴族，不可能……不可能擁有今時今日的一切。他如今見過了塵世風光，也知道了力量是什麼滋味，但是他內心深處，卻始終還記得。

當初葉玄月只是門派裡頭天才少女，日日陪他喝酒的日子。

他那麼孤獨那麼寂寞，一顆心從來漂泊不定。

是這個少女，給了他朋友的感覺。告訴他，什麼東西需要守護，只要一步步地往前走，總能看見光明。

當初的稚嫩青澀的少女，不怎麼愛笑，喝酒的時候，卻透出孩子氣。明明那麼稚嫩，肩膀之上，卻好似擁有無限的勇氣同力量。她能守護仙界，她能保護朋友，她心底裡頭有她的堅持。

她受過傷流過淚，她一路走來，這條路何嘗不是混雜著痛苦同鮮血，她從來不同他們訴苦，她隻覺得是自己不好，拚了命地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這些，赤瞳全都記得的。

跟她一路走過來。

見過她一路何等不容易，他怎麼捨得離開她？

沒有靈獸捨得離開她的。

若是沒有葉玄月，黑曜還是那隻傷痕纍纍的白狼。她從來都是這樣，肯為了他們付出生命。

赤瞳的聲音有點兒沙啞，他看著她的側臉，這張塵世難尋的清麗臉龐，清清楚楚地倒映在了赤瞳清澈乾淨的瞳眸之中。

他說。

「玄月，你不用那麼倔強。我們都希望我們能保護你。」

「我們每一個，同你之間的故事，都是我們最為寶貴的東西。」

「我們既然來了，便絕對不會離開你身旁。」

葉玄月抬起頭，她的眸光裡頭似是湧動了什麼，然後這少女隻說了一句話。

她明白這些隨她，一路走來的朋友們，必定都會明白的。

「不負所托。」

……

賀蘭天府屬於謝長風。這個青年站在一旁，他抿了抿唇，看著葉玄月的側臉。謝長風其實很想要說他也會一直陪伴在她身旁。

但是這句話卻又顯得蒼白無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府靈看著他，突然低聲說道。

「賀蘭神王當初有些後悔。」

謝長風沉默半晌，他開口說道。

「後悔什麼？」

那個小女孩的面容之上，似是有些不符合年紀的悵然，隔了好一會兒，這小女孩方才低聲說道。

「他有一日，在賀蘭天府之中，喝得酩酊大醉，醉得幾乎醉生夢死。我當初給他遞酒，不懂他為什麼會喝得那麼醉。但是他那樣醉，卻隻說了一句話。」

「他說，他後悔去神界了。」

「他隻說了這一句而已。」

謝長風心中微動，他沉默了半晌，繼續追問道。

「他當初，很失意麽？」

賀蘭天府的府靈搖頭。她似是在猶豫要不要同謝長風說實話，但是如今謝長風已經等同於她的新主人，她的管理權也已經移交到了謝長風手中，若是謝長風質疑追問的話，她身為賀蘭天府的府靈，的確無法解釋什麼，所以這個小女孩，只能輕聲說道。

「賀蘭神王那時已經成就了神王之位，那一日，是他同……金桂神女大婚前不久，他一個人在賀蘭天府之中喝得酩酊大醉。我只能送酒，但是我卻不知道，他為何要大醉一場。」

「然後沒有多久，我便因為他同幾位神王的賭約，而離開神界下界。他解除了我同他的主僕關係，讓我去尋找新的主人。」

謝長風的神情有了些細微的變化。他輕聲，似是自言自語。

「最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卻最是酒入愁腸……」

那個小女孩低聲說道。

「或許他心裡頭也覺得苦澀吧。」

謝長風的聲音帶了些淡漠。

「他覺得苦澀麽？他入神界沒有多久，便成就了神王之位。」

「或許他付出了代價，但是他想必也做出了抉擇。」

「悲傷皆是無用的，畢竟路是自己選擇的。」

謝長風低著頭，他開口說道。

「的確，如此，道路是每個人自己選擇的。」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然後向外走去，這小女孩抬起頭盯著謝長風的背影，說實話，她之前覺得這個繼承了賀蘭神王的拳法的青年，身上很是有幾分賀蘭神王的影子。

並不是指外表。

而是那種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十分吸引人，剛毅堅定。

但是她看著他往外走去的背影，突然那瞬間又覺得，這個青年，同賀蘭神王，似乎也並不是如同她之前所感受到的那樣相似。這個青年，似乎同賀蘭神王是不同的。

但是這個新主人。

給她的感覺……她不好說，總感覺，比之前的賀蘭神王還要讓她更加看不透。雖然這個新主人看似很好說話，但是她總感覺，這個新主人，一旦步入神界，必定不是池中物！

不論如何，她都要忠誠於這位新主人。

……

冷莫燃走到葉玄月身旁的時候，葉玄月看著他，眼底之中的擔憂不減。

「你怎麼不去恢復傷勢？」

冷莫燃則是輕輕搖頭。

「閉關也沒有用的。」

下界的天道反噬直接作用於靈魂之上，半神之地根本無葯可醫，傷勢只會綿亙不斷，不會痊癒。他當初閉關了整整千年，也不過是恢復了一些元氣罷了。如今舊傷新傷疊加一起，的確棘手無比。

但是他表面上卻不露絲毫端倪。

「沒關係。等到神界，吸收神界神力，便能夠痊癒了。」

「我剛才聽你的那隻小猴子……好像提到了什麼大婚？」

葉玄月看著他的臉龐，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些，她的眼睛瞪圓了反而透出了同平常不同的可愛氣息，冷莫燃看得心動，想要伸出手去捏一捏她的臉，但是卻一本正經地忍住了，開口說道。

「他願意釀酒，這倒是不錯。」

「不過神界又有許多新的釀酒方子，不知道……他來不來得及研究。」

葉玄月看了他一眼，心裡頭在琢磨。

他的這句話，是不是，她所想的那個意思。

呸呸呸。誰要與他大婚？

冷莫燃看著她神情來回變換，他湊近她的耳朵，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擔心你的那隻狐狸。」

「不如，等到你找到那隻狐狸，讓它看著我們成婚可好？」

葉玄月聽見他這樣說，連耳朵根都紅透了。這……這個人怎麼突然說起了這個？她……她可從未想過，她明明一心向著大道，才不要如此羈絆於兒女情長！

冷莫燃看著葉玄月，心裡頭嘆氣。

之前是他絕情絕愛，斬斷情絲忘記玄月，如今輪到娘子一心只顧修鍊，這可謂風水輪流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