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侖之前所說的每一句話，葉玄月雖然有些詫異，但是不至於讓她失態。

唯獨這一句，葉玄月只是初一聽聞，她整個人的神情都為之一變。她抬起頭看著燕侖的眼睛，燕侖的聲音低沉無比。

「我一直想不通，那隻狐狸最後為什麼要放過我。」

「但是我看見你的時候，卻隱約有些明白。」

「它不屑殺我，我對它而言，根本只是渺小的螻蟻。」

「而你……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彷彿能夠從你身上，再度感受到那隻狐狸的可怕。但是同那種漠然黑暗不同，你身上的氣息，是明亮的。」

「你是不是認識它？」

葉玄月沉默了一會兒，她輕聲說道。

「如果我真的認識那隻狐狸，你為什麼還要選擇我？」

「你不擔心麽？」

燕侖的唇角的笑意透出了些苦澀。

「擔心？」

「我需要擔心什麼？我應該慶幸，我自己還有些利用價值。你以為，我當初為何要逃到羅剎海來？其實我並不是羅剎海土生土長的神人，不知道語兒有沒有告訴我，許多年前，我是在外頭生活的。「

「我也曾經做過旁人眼中的天之驕子。那時候，我也得到了旁人的看中，過得得意無比。但是，這也是我的悲劇。」

「我的本事，並沒有為我帶來好處，反而害死了我自己心愛的人。」

「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我這樣的存在，只是螻蟻。我若是沒有逃到羅剎海，多半是被關押在密室之中，日日夜夜為人利用，推演那些所謂的天道，直到耗盡最後一點兒精血為止。」

「我們看似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是根本無法如同常人一般活得自由自在。而且，真正的天道，也不是我們能夠干涉的。」

「我在逃離到羅剎海之前來，就曾經被關押在某個秘地。」

「日日夜夜幫某個我自己都不知道身份的大人物推演天道，幾次反噬，奄奄一息也不能停止，因為推演的內容，早已經超過了我們能夠承受的極限。而這樣的人，並不止我一個，只有我最為幸運，拚命一切逃離了出來。」

「我過去無數年，都只是旁人棋盤之上的一枚棋子罷了。」

「而如今，我想要跳出棋盤……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所在。因為你是我見過的，為數不多的，一片混沌之人。」

「我願意賭一把。」

葉玄月微微抿了抿唇，她低聲說道。

「若是輸了呢。」

燕侖搖頭。

「輸了，便就是輸了吧。我躲藏逃離，眼下隻想要好好地活一次。我再也不想要做棋子了——我隻想要堂堂正正地看一次日光。若是輸了，那麼這一次，我便也認賭服輸。」

葉玄月轉過臉龐。她看向一旁陰暗潮濕的牆壁，然後聽見燕侖說道。

「我手中的那幾張神道宮的符咒我也贈與你吧。就當做是你給我丹藥的報酬。但是那幾枚符咒，需要小心謹慎使用，我懷疑，神道宮當初給我符咒的時候，在上頭下了隱秘的禁製。」

「雖然威力極大，但是一旦動用。」

「怕是會被神道宮確定方位。若是沒有到山窮水盡萬不得已的時刻，最好不要動用那幾張符咒。」

他說著，然後伸出手，在牆壁之上輕輕地撫摸了片刻，便彈出了一個密格。他從裡頭取出了幾張金燦燦的符咒紙來。

神道宮出品，倒是果真瞧著不似凡物。葉玄月並沒有推脫什麼，她接了過來，看向燕侖，聲音平靜。

「從這裡離開——往那個方向……」

她伸出手指了指，然後隨手便在半空之中勾勒出了一副立體的海圖，然後她在中心點了一個點。

「此地叫做神鯨島。你可以帶著燕語去這裡躲避風頭。」

葉玄月想了想，又補充道。

「我暫時需要燕語幫我一個忙。放心，不會對她有任何影響，她必定能夠全身而退的。」

「我可以對你保證，她不會有事。」

她的承諾，素來極其認真。

燕侖看著這少女的眼睛，他點了點頭。他之所以相信葉玄月，便是因為葉玄月有一雙羅剎海之中罕見的澄澈眼眸。這少女的眼神，清澈見底，彷彿讓人能夠一直看到她的心底深處去，燕侖問道。

「你讓語兒幫你什麼忙？」

葉玄月想了想，解釋道。

「離炎神王要拍賣的一樣法寶，叫做青葉簾。那樣法寶對我和我的朋友而言，十分重要，所以我想要從離炎神王手中奪下此物。」

「我讓她幫我把一處神海脈的消息想辦法加入拍賣會之中。我想要用神海脈的消息，來交換青葉簾。」

燕侖有些愕然。神海脈？

「那法寶這般珍貴，足以抵得上一處神海脈？」

葉玄月輕輕地抿了抿唇，她的回答卻是堅決的很。

「故人之物，決不可放棄。」

葉玄月拿著符咒走出的時候，冷莫燃看了一眼她的袖口。

他隻一個眼神，葉玄月便明白，他多半是看穿了，葉玄月笑了笑，看向燕語，開口詢問的卻是她所在意的另外一件事情。

「寧洛之前找過你？那她如今在何處你知道麽？」

燕語有些語塞，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道。

「她……」

「她在的地方有些特殊。不過她如今頗為安全……只是暫時脫不了身罷了。至於另外那個……她說是她的遠方堂兄，前陣子隨著島上的警備神將們出了海，迎接客人去了。」

「她的那位遠方堂兄，生得倒是容貌普通，若不是寧洛說得篤定，我也不相信是她的堂兄。」

葉玄月一聽便明白過來。

那位容貌普通的堂兄，多半便是黎見寒了。

他也混上島，雖然不知道他同寧洛在打什麼主意，不過這兩個人對青葉簾勢在必得，想必有自己的盤算。尤其是黎見寒，能夠屢屢逃脫追捕，可見膽識同魄力都是一流的。

既然寧洛眼下是安全的，那麼葉玄月倒是沒有那般焦急了。她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我同你爹爹談過了。等過幾日，你便同你爹爹離開這裡，去我所說的地方吧，免得被波及。」

燕語自然一口答應。

……

回去的路上，葉玄月走在路上，卻聽見冷莫燃開口問道。

「你拿到手的，是神道宮的符咒？」

葉玄月點了點頭。

「怎麼你想要用？」

冷莫燃的神情卻有些似笑非笑，葉玄月聽見他平靜的語氣。

「此物若是利用的好，說不定，可以一舉多得。倒是可以讓遠在羅剎海之外的神道宮也焦頭爛額。」

「神道宮算計過我，我自然不可能讓他們風光快活下去的。」

「他們……糊塗得很。德行不配，怎能身居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