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鯨島，海波盪。

那隻血鴉驚駭地看向遠方，聲音含糊不定。

「總感覺心裡頭有些亂糟糟的……怕是那個少女在外頭又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她倒是從未讓人省心過。」

但是這隻血鴉突然如此吐槽，但是它的眸光之中卻閃過了幾分淡淡的擔憂，它拍打著翅膀，猶豫再三，還是選擇往神鯨島內部飛去。

「還是先打理好此島吧。那少女不是什麼短命鬼……就算在外頭遇到什麼九死一生的險境，想必也是能夠，也是能夠逢凶化吉的吧？」

它念念叨叨地又說了數句話，歸咎起來，中心思想便只有一個，那便是在自我安慰，隔了好一會兒，這隻血鴉方才怔怔地嘆了一口氣。

「早知道，便該同她一塊兒出去闖闖，若是旁人欺負她，我血鴉大人也好出把力，反正神王也不是沒有得罪過……」

比起念念叨叨的血鴉。

深海之下的那少女，承受的痛苦卻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但是即便承受著這種程度的痛苦，她的眉眼依然安然從容。三成可能，她也願意賭一把。

不是賭她的運氣，而是因為她明白，她不能失敗，她若是失敗了，玄月便岌岌可危——她怎麼能失敗？

……

葉玄月的臉色依然慘白，冷莫燃在她身旁神情慎重，明明承受痛苦的是她，這少女卻唇角微彎，硬生生地浮現出了一道笑容來。她看向身旁的青年，他將神力注入她的身體之中，她卻一把握住他的手掌，低聲說道。

「不用浪費神力。你的神力湧入我的身體之中，也是要被那滴金龍血吞噬掉的。」

冷莫燃靜默不語。

他只是看著她的側臉，卻聽見葉玄月輕聲說道。

「你這樣……這樣的神情，我很少見過。你是擔心我是不是？你也生我的氣，為了替爹爹報仇，這樣不顧一切，甚至不把我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是不是？」

冷莫燃還是沉默，葉玄月卻咳嗽了一聲，她捂住嘴巴，但是卻還有源源不斷的鮮血從她的手指之中滲出，冷莫燃瞧著心疼，隻覺得自己的心彷彿都揪成了一團，他輕輕地抱住她的肩膀，這才開了口。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這樣倔強的性子，那一刻，你若是做出了這個選擇，必定是只有這條路可走。你相信你的靈獸可以突破血脈禁錮化身成為神元金龍，你也相信你自己能熬得住這樣的苦，你才會這樣做。」

冷莫燃太了解這少女了。

他了解她，是血脈相融的了解。他低聲說道。

「我只是……覺得我始終沒有保護好你，要讓你不顧一切地賭一把。」

「都是我的錯處。」

葉玄月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外頭的海水不知疲倦地拍打礁石，四周無人，這是一座偏僻的荒島，此時此刻，只有她同冷莫燃兩個人，她的唇角溢出的鮮血被他小心翼翼地抹掉，她看向遠處的海面，聲音很輕。

「我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冷莫燃默不作聲。他當初……在海上為葉玄月布下過星光陣，那個陣法，當初曾經救過他們一次。那還是在靈武大陸的事情，距離如今，已經極其遙遠，當初他送給這少女漫天繁星……

等等。

冷莫燃突然反應過來，他伸出手一把攬住葉玄月的肩膀，他開口說道。

「我知道一個陣法，能夠暫時壓製住你身體之中的龍血沸騰。」

他站起身來，抬起頭，看向天穹——半空之中一片漆黑，從羅剎海看去，這夜空並無任何美妙感，冷莫燃卻緩緩閉眸。

葉玄月隨著他一塊兒抬起頭看向天穹，半空之中黑沉沉的，並沒有絲毫星辰亮光，但是冷莫燃抬起頭，他的劍緩緩立於半空之中，劍尖朝向了天穹之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並無異象。

而葉玄月微微一怔，以為冷莫燃失敗，她正想要出聲安慰他，下一刻，葉玄月卻看見了讓她驚艷的一幕，天邊——緩緩劃過了一滴流星。

那流星極美。

她怔怔地看著，那流星劃過的瞬間，冷莫燃伸出手，他的手掌之中，緩緩地也浮現出了一縷明亮的星辰落影。他輕聲說道。

「這是九塵封星的秘法。此術無人知曉我可以動用，所以不用擔心被旁人發現。此術第一重的威能極低，我只是借些星塵的力量封印你身體沸騰的龍血，所以不用擔心被旁人發現，頂多有些許異相，旁人也不會看透這異相代表了什麼。」

他說得篤定。而他手掌的星辰倒影，緩緩地融入到了葉玄月的身體之中！

九塵封星分成九重，他如今連第一重都算不上動用。

而第九重，他當初未曾受傷的全盛狀態，一旦施展——神界都要為之動搖。

如今的他，已經無力施展那樣的禁術了。

……

羅剎海，從未見過流星。

這枚緩緩劃過羅剎海的流星，引發了不少注目，縱然是不少羅剎海之中的大勢力，也發現了這枚劃破天際的星辰，但是卻猜不透此星的用處，心裡頭倒是隱約揣測，只怕是某位大人物動用了什麼大型禁術，所以才會在羅剎海之中，呈現如此異相！

哪怕羅剎海之中，自詡最見多識廣的強者，也猜不到。

這是冷莫燃所掌握的一門法術最粗淺的應用而已。

他如今的神力式微，倒也動用不了更凌冽的禁術了。

半空之中的流星轉瞬即逝。

葉玄月緩緩閉眸，她感覺到身體之中似是湧入了另一股奇特的力量，暫時壓製住了沸騰的龍血，她聽見冷莫燃的聲音，帶了些憂慮。

「我隻借用了一縷星塵力，再多便要被神界那些精通禁術的傢夥發覺不妥，從而推測出我的所在。」

「大概只能夠壓製住你身體之中的龍血不到半年。」

葉玄月卻輕輕地點頭，她的神情平靜而又鎮定。

「已經足夠了。我相信她能成為神元金龍的。」

這種默契，從靈武大陸便有，所以不需要絲毫遲疑——自然而然便能夠做到安之若素。冷莫燃看著她的側臉，微微點頭，然後他說道。

「我陪你一起閉關。」

其實，他心中還有最後一個迫不得已的法子——但是，那只能夠等到最糟糕的情況，才能夠動用。

眼下，他絕口不提那最後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