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躍神。說起來，好像不過是更進一步，但是哪裡有這麼容易。

葉玄月安安靜靜地閉著眼眸。

她的氣息吞吐之中，卻帶了幾分認真同謹慎。她感覺胸口似是有氤氳的氣流緩緩浮動著。

她如今停留在入境知微。

這個境界，能夠感知到四周靈氣細微變化，也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但是那虛無縹緲的半神境界。

想要悟到那一點關鍵，又談何容易？

但是葉玄月不知道的是。

在當初……她同冷莫燃千年前分散的時候，他把自己的神源注入給了葉玄月，此時此刻這少女根本不需要如同旁人那般生出神種！

甚至她如今，早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半個神人了。

但是這些，葉玄月並不知情。

她自己尚未開悟，悟到那一點關鍵之處，所以葉玄月方才會覺得半神境界為難。

葉玄月安靜蹙眉。

她的修鍊，陷入了困境。

……

葉玄月獨自一個人閉關。

而冷莫燃卻並沒有絲毫要修鍊的意思，他也不需要修鍊。他之前恢復了千年，該恢復的已經完好無損，但是還有一部分，乃是他必須回到神界之後，方才能夠修復的。

所以他如今不需要修鍊。

這青年安靜地依靠在一旁的欄杆上頭，而赤瞳則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

赤瞳的聲音帶了些遲疑。

「你回來找玄月。想要對她做什麼？」

冷莫燃的聲音卻根本沒猶豫。

「一直留在她身邊。」

這句話讓赤瞳愣住了。赤瞳怔怔地看著冷莫燃的臉龐，他的神情卻始終顯得波瀾不驚，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

「她若是去神界，你也要跟著去麽？」

赤瞳沒有想到冷莫燃會突然問這個。

他啊了一聲。

他撓了撓頭，眼神之中有些猶豫不決，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赤瞳頓了頓。

他抬起頭看著冷莫燃，他開口說道。

「去……去神界？」

他在腦海裡頭思索了片刻，語氣認真起來了。

「若是能去神界的話，自然是要跟隨著去的。」

赤瞳這句話說得毫不猶豫，然後他抬起頭看著冷莫燃，語氣頗為自豪。

「我當然是要跟著她身邊的。」

冷莫燃看著身旁的少年臉龐之上明亮的光芒，他頓了頓，然後說道。

「果真你們對她，皆是如此。」

赤瞳微微撓了撓頭。

「但是我未必有那個本事。」

「神界……是比這裡更加高層次的世界吧？」

對於赤瞳而言，他既有些嚮往，同時也有些擔憂——怕自己配不上那樣的地方。這隻猴子安靜地坐在那裡，他突然轉過頭來，看向一旁的冷莫燃。

「陳寧洛呢？」

冷莫燃開口說道。

「她對這裡熟悉，大概是自己去走動了。她不會有事的。」

赤瞳唔了一聲。

他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閃爍，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卻突然聽見冷莫燃開口問道。

「有酒麽？」

他主動開口問赤瞳有沒有酒。

這讓赤瞳感覺到詫異。他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身旁的青年，但是赤瞳卻沒有猶豫什麼，他拿出了那套之前在草廬之中得到的酒器，然後給冷莫燃倒了一杯酒。

他輕聲說道。

「你當初在下界……那樣消失之後。」

「玄月她是真的，真的很難過的。」

「我們都知道。」

而冷莫燃的神情有些悵然，他隔了一會兒，抿了一口酒，然後他說道。

「我也知道。」

赤瞳有些愕然地轉過頭看向他的側臉，他的聲音帶了些驚詫。

「你也知道的話……為什麼那麼長時間，都不回來？」

冷莫燃搖了搖頭。有的事情，他也無法解釋。

他一口一口地飲酒，腦海裡頭卻全是那個少女明亮如同星辰的雙眼。

他眼下能夠留在她身旁。

他居然已經知足了。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他的要求，竟然低到了這樣的地步。

只要……

讓他留在那少女身旁就好。

堂堂神尊，原來也有如此卑微的時刻。

冷莫燃的聲線低沉而動聽。

「她會到神界去的。」

赤瞳這個倒是沒有半點懷疑，他點了點頭，認真說道。

「這是一定的事情。」

「玄月那麼厲害……」

赤瞳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看向了眼前的冷莫燃，說道。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赤瞳也不是當真大大咧咧沒有心計，只知道釀酒的小猴子。

此時此刻他抬起頭，眸光專註地盯著冷莫燃。

語氣極其認真。

「你能告訴我麽？」

冷莫燃同他對視。他認真起來，眸光之中閃爍過淡淡的赤色，冷莫燃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幾分淡淡的決然來——說起來，其實赤瞳的本體，的確不弱。

葉玄月當初契約的靈獸。

皆有不凡之處。

哪怕是這只看似大大咧咧只會釀酒的小猴子，也是獨一無二的特別。

他有赤子之心。

起初或許不起眼。

但是等到了更高層次的道路之上，才能夠知道—他的這顆赤子之心，是比任何犀利法則都更加重要之物。

冷莫燃凝望著他的瞳眸。

他開口說道。

「我若是說我是神界的神尊，只要我想，或許整個仙界加上半神之地灰飛煙滅，也不過是在我一念之間，你相信麽？」

赤瞳微微蹙眉頭。

他猛然搖頭起來。

「你是神界的人？」

他是根本不相信冷莫燃的後半句話的。若是當真如此，他若是身份是在神界都顯赫的大人物，動動手指便足以讓他們全都飛升仙界了，又何必大費周章？

冷莫燃知道赤瞳不會相信。

雖然他所說的，其實是實話。

赤瞳的質問，卻顯得擲地有聲。

「你若是當真那般強大，之前，便不會坐視玄月吃那麼多的苦頭了。你不知道她一步步是怎麼走過來的，但是我們都知道！」

冷莫燃的心頭微微一顫。

有些細微的疼痛。

他……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尤其是林典的記憶也被他吸收之後。

他知道……知道她纖弱清冷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何等倔強的內心。

也知道，她每一次承受的那些巨大痛楚，即便她如今波瀾不驚，好似過去的痛苦從未存在過——但是他記得，他全都記得。

他心疼她的倔強。

這都是他的錯。

他的眸光低垂，然後認真說道。

「以後不會了。」

若是以神尊之名起誓，不知可否換她從此之後，永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