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這隻太古異蟲的眼底閃爍冷如滿地冰屑的寒光,然後他低聲說道。
「注入毒素可以。這件事情不難辦到——但是你想要讓我認旁人為主,卻不可能。」
「何況,你為何要讓我認旁人為主?」
「我原本以為,你必定是要讓我認你為主的。」
「你無數年前就闖入神殿來見過我,竟然是為了他人做嫁人,難道你們人類如今,個個都如此大公無私不成?」
這雄蟲的那雙帶了太古莽荒兇悍之氣的褐黃色眼眸定定地看著神道宮的至尊。
「你上一次來,應當取走了神殿之中的幾樣重要之物,但是你這一次來,卻並沒有佔據這座神殿的意思。為什麼?」
這隻雄蟲的智慧程度頗高,他抬起頭。
眼神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神道宮至尊,而神道宮至尊看著他,赫然輕笑,神色之中卻有幾分清風過山崗的從容。
「你覺得我想要契約你?」
「說實話,每個人都有野心,我自然也有。我第一次來,的確存了收服你的念頭。而這一次來,我之所以放棄,自然是因為這件事情我如今做不成了。你不必覺得,認人類作為主人是一件屈辱無比的事情,你可知道,那個人——連我也在他面前匍匐,口口聲聲地稱呼他為主人,對他的每一個叮囑都要放在心上,恭敬無比,不能流露出半點不敬,在他面前,幾乎如同僕人一般?」
這些話,從神道宮至尊口中說出,卻並沒有多少屈辱感,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但是提到謝長風,他的語氣之中也沒有多少真心實意的敬意,他看著對面的雄蟲疑惑無比的視線,繼續說道。
「你一定覺得很是奇怪。」
「我為何會臣服。」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得不這樣做!他是被天道挑選中的人,所以人族之中,沒有何人的氣運濃鬱程度能夠勝過他。我認他為主,才能夠迎合天道的歡心。」
他看向對面的雄蟲。
「我讓你認他為主,對你而言只有好處,你又何必猶豫不決?不過是些許面子罷了——那些都是並不值得為之猶豫的東西,面子同性命實力相比,自然是後者更為重要。」
「你仔細想一想。你被困在這裡這麼多年,縱然再驕傲又有什麼用處?外頭誰會知曉你,更無一人會記得你。而那隻雌蟲卻在不斷地滋長壯大,她吞噬掉了一個又一個的小世界,你根本無力同她抗衡不是麽?」
對面的雄蟲的手指一根根地向著手心攥緊了。它若不是被鎖鏈困在不見天地的神殿天宮之中這麼多年,縱然是死,他也不會妥協。骨子裡頭的與生俱來的驕傲,不容許他認人類為主。但是眼下情況卻有所不同——對這隻雄蟲而言,活下去,能夠離開此地才十最為重要的一樁事情。
而他埋藏在骨血之中的……
埋藏在骨血之中的那點驕傲,的確可以暫時強行壓製下去!
他猛然深吸一口氣,然後看向對面神道宮至尊,迫切地開口問道。
「你說的,那個讓我認主的人在何處?」
對面的男子卻盯著他的眼眸,他神色顯得意味深長,然後他說道。
「你會見到他的,不過,你得先完成另一件事情。你要將那毒素注入我給你看的那少女的體內。」
對面的雄蟲緘默不語,然後他點了點頭,轉過身,身影化作了一縷青煙,只剩那位神道宮的至尊唇角的笑意莫測,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唇瓣,聲線裡頭帶了詭譎的笑意。
「真是有趣呢。蟲族的毒——在於其淫。無葯可解——不知道那少女會如何抉擇,不知道我的那位好主人又會怎麼選擇……我的那位好主人大概是忍不住吧,畢竟是他此生唯一的執念……可惜啊,天道選中的人,卻有如此明顯的破綻在手,怨不得,被旁人利用。只要涉及到他心愛的女子,他便根本無法冷靜。」
「這樣的人。」
「做我的主人,還真是讓人身心舒暢。」
畢竟,他太懂得,該如何掌控那青年的情緒了!
……
另一邊的葉玄月,向前走去的腳步仍未停歇。寧洛捧著那根蠟燭,神情顯得小心翼翼,褚旭卓重新蘇醒過來,眼下這個小男孩跟在寧洛身旁,他臉色略微好轉了許多,寧洛同他說了方才發生的事情,尤其提到了那隻雄蟲多半已經脫身的事情,褚旭卓點了點頭,小男孩表現得反而比寧洛勇敢許多,他向前走了幾步,一旁的石柱上有許多凌亂的抓痕——而更遠處,竟然有一座看上去古老之極的石壇。
那些石頭都是一種暗沉的深褐色,不知道是原本便是這種色澤,還是因為沾染了無數鮮血,被浸潤成了這副模樣。
寧洛只看了一眼,肩膀微微一顫。
她喃喃開口。
「好濃鬱的怨氣。」
葉玄月向前走了半步,耳畔是山呼海嘯一般的淒厲呼喊聲,那些聲音斷斷續續的浮現在她的耳畔,她甚至能夠感覺到有人在淒厲的呼喊著什麼,支離破碎的話語之中,她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詞。
「你……休想……毀掉……仙界!」
「仙界永遠……永遠不會消失……!」
葉玄月再看向眼前的石壇,她心裡頭卻變得沉重了些,她順著石階走上去,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入另一個天地,而那個小男孩褚旭卓在看見這座祭壇的時候,他猛然捂住他自己的頭顱,從牙齒之中擠出了極其粗重的呼吸聲,寧洛有些茫然於他這般模樣。
「你怎麼了?」
他的雙眸隱隱泛紅,還是冷莫燃出手,他的手指點在他的眉心位置,然後冷莫燃說道。
「他應當是感受到了這祭壇之中的怨氣。因為同為九轉絕脈的緣故,他能感應到趙封魔當年的滔天煞氣。趙封魔在這裡,血祭了仙界的修鍊者。」
他這樣一句話,卻透出錚錚的血腥氣,寧洛有些驚駭惶恐的張大了嘴,她再看向眼前這座石壇,心情也一下子變得沉甸甸,她喃喃說道。
「為什麼……一定要犯下這樣滔天的罪孽呢。以殺止殺……冤冤相報,這樣永遠也沒有了結的時刻。」
她揉了揉眼睛,沉沉嘆氣,而葉玄月則是已經拾階而上,少女走到祭壇最中央,卻意外發現在這座石頭祭壇的最中心之處,擺放了一個石頭轉盤,上頭有一根用石頭打磨而成的黑色長針,好似是可以轉動的。
她的眸光略略一掃,便看清楚了,這石頭轉盤上刻有不同的數字,不知道是何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