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這才鬆了手，謝長風連連咳嗽，咳出幾口帶了血的酒液，再看向葉玄月，眼中卻浮現出了些心疼。

「你的神力……」

葉玄月自己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何況謝長風的模樣瞧著比她傷得更重。

「之前中了一張神道宮符咒，所以神力暫時被封印住了。不過這裡是靈武大陸，原本也不能夠動用超出這片大陸承受範圍之內的神力，所以並不重要。」

「反而是你，你身上發生了什麼？」

「你是怎麼下界，同你打鬥的那個毫無氣息的東西到底是何物？」

謝長風深吸一口氣，他胸膛依然一片沉甸甸的疼痛感，彷彿連帶著大半個身體都燒灼起來，他低聲解釋道。

「同我打鬥的，應當是從四海秘境之中逃出的一個強大存在，但是我也不知道他為何會變成這種毫無氣息的形態。他逃出之後，找上無雙劍派，在無雙劍派肆虐，我趕到無雙劍派同他大打出手，已經纏鬥了數日。但是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自己也沾染上了靈武大陸的氣息，所以我難以壓製住他，反而被他抓住了機會重傷。」

葉玄月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赤瞳拉住她的胳膊，看向半空，冷莫燃的劍在攔了一下墜落的謝長風之後，他的劍便回到了他的手掌心之中，眼下冷莫燃握持著誅邪，對面的那詭譎身影依然疾速閃現，身影在空中拖曳出連續不斷的幻影。

冷莫燃卻根本不需要多看，他直接毫不猶豫地一劍斬出，這一劍刺中了實物——但是卻沒有血液濺射而出。

對面的東西，連氣息都沒有，自然也不存在血液。那像是一團腐朽的，衰敗的空蕩蕩的軀殼，但是冷莫燃這一劍刺中了對方，終於讓「它」顯露出原本的模樣來。

那是一個蒼白的「中年人」，但是只是勉強看得出模樣，渾身散發出黑鐵一般的色澤，更接近於「殭屍」，但是卻又沒有想象之中的堅硬，渾身都好似處於一種腐爛癱軟的狀態，手腳關節處都散發出詭異的灰色氣流來。

這灰色氣流，好像便是「它」可以快速移動的關鍵。

這種存在，葉玄月之前也沒有見過。

眼下「它」被冷莫燃一劍刺中，身形這才頓住，但是等到冷莫燃的誅邪抽離出，它身上又再度捲動起灰色的氣流，刺中的傷口不但沒有流淌出任何鮮血，反而飛快地痊癒！

葉玄月的視線不再挪移，直勾勾地注視著眼前，而赤瞳的聲音拉長，則是帶了幾分猶豫同擔憂。

「這東西……當真存在缺點麽？」

連生命氣息都沒有。似乎也傷害不了它的本體……

葉玄月伸出手撫了撫赤瞳的肩膀，然後攙扶起謝長風。謝長風感覺到少女纖細的手指上的力量，掙扎著想要起身，無奈傷勢沉重，只能被葉玄月拉起，半倚靠在她的肩膀上。

從他的方向，可以看見葉玄月一小截白皙的脖頸，脖頸之上，有髮絲散逸開來，他的眸光只是掠過這一段白皙的肌膚，心上卻難以抑製住的一片火熱起來。

他靠在她身上，鼻端嗅到的是她淡淡的香氣，那種香氣彷彿能夠一直逸散到他的魂魄深處，他不敢多動，腦海之中卻驀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是他背後的石劍，裡頭隱藏的那個從四海之地逃出的魂魄在說話。

「你當真是膽小如鼠。既然喜歡，拿下便是了。居然能剋製這麼多年，你還是不是一個男人？」

「虧得你也沒有變成個瘋子。」

謝長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沉默地聽著石劍之中這道魂魄的嘲諷，這道魂魄卻好似火上澆油地說道。

「剛才抵住你身體的那把劍，我好像有些熟悉，但是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起來，只是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畏懼之感。」

「不過那個男子的語氣倒是大得很，好似他在施捨你一般……他奪走了你心愛的女子，若是我，我可忍不下這口氣。」

這道聲音似是不斷地在挑撥，謝長風咬緊嘴唇，但是卻依然貪戀著少女身上隱隱約約的香氣，背後石劍裡頭的那魂魄越發語帶嘲諷。

「你當真是沒有半點骨氣。」

「我原本以為，你還有點兒爭奪到那個位置的可能性——但是眼下看來，你這等綿軟的個性，絕不可能！」

他話語之中透出了些譏諷同恨鐵不成鋼，謝長風隱隱覺得他所說的那個位置似乎極為重要，但是腦海之中的那道聲音卻一瞬間消失，連帶著他背後的劍都不再隱隱顫動，葉玄月的手指則是透過他的衣袖，按壓在他的手臂上。

「我神力被封印住了，眼下倒是沒有什麼辦法替你療傷。」

「而且你的傷勢……似乎也不普通。」

謝長風苦笑了一下。

「是，同我打鬥的那個怪物，他身上有一種十分難纏的力量，能夠剋製我的神力修復身體。否則我也不會淪落到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連被打碎的骨骼都難以修復。」

他在解釋，為何他大半個身體都依靠著少女，到如今都還未抽離開來。不是他想冒犯這少女，實則是傷勢影響，難以抬起上半身。葉玄月的手指握住他肩頭，赤瞳走上來幫忙撐住他大半個身體。

他身體之中的確有一種古怪力量肆虐。

葉玄月騰開手，這才隱隱有些擔憂地看向半空。

謝長風並不弱。

正因為他不弱，所以他如今被打得如此淒慘，才越發顯現出那個同他打鬥的怪物的可怕！那東西毫無氣息，不知疲倦也不怕疼痛，同他纏鬥便是下下之策，血肉之軀不能無止境的消耗，所以葉玄月也拿不準冷莫燃會用什麼辦法對抗此物。

而冷莫燃的辦法——

則是顯得簡單而又粗暴！

他看了一眼半空之中依然在閃現的詭異怪物，然後手掌微微凝聚起一抹瀲灧的波光，他的誅邪上頭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卻剛剛好在這片大陸限制的力量極限之上。

他的劍身上，也爆發出一股晦澀的灰色氣流，在這「怪物」身上，刺穿了一個大洞——而這傷口，這一次不論它如何催動，也不再痊癒。

它的動作明顯遲緩。

冷莫燃瞥了一眼，然後乾脆利落地，宛若切瓜割菜一般，砍斷了「它」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