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風的五臟六腑都在煎熬。

他性子堅毅又疏朗。因為一路走來機遇驚人，所以也不會對旁人趨之若鶩的什麼奇遇有奪取之心，因為旁人眼中天大的造化，也不過是他的日常所得，並不值得他去計較去謀劃。

可是……

他聽著那少女清冷的聲音，心中的不安躁動，卻分外濃烈。

這個機會……能夠讓他，追趕上，他一直比不過的人。

謝長風抬起頭看向葉玄月，她眼中一片空靈如水。她站在他面前，卻好像和他之間隔了重重雲霧，明明觸手可及，卻又遠在天邊。

他的睫羽顫動一瞬，很快平息下來。

「好。不論如何，我們都是朋友。」

他這一刻，突然覺得——若是他不知道，其實也不錯。他盯著半空之中那把柳葉似的漂浮在半空之中，看上去便顯得銳利無匹的短劍，赤瞳抓著那枚石質的護心鏡還在抓耳撓腮地找不到一個破解之法，他倒是不理會謝長風內心深處又多煎熬，大大咧咧地看向冷莫燃問道。

「為什麼我拿著此物上頭便不會再顯現出那惡魂的模樣來了？」

「你說這把劍，投入焚爐之中那麼多年，還光潔如新，這應當是頂尖的法寶才對，是不是你們之前說過的什麼……什麼至尊之器？」

冷莫燃耐心搖頭。他對赤瞳解釋。

「不是。至尊之器，需要至尊溫養才能成。不過這把劍，銳氣之盛，在整個神界也能排的上前十。」

不要小看這個前十，整個神界的法寶何其多，這把柳葉短劍縱然不是十大神器之列，但是相差也不遠。

「不過這把柳葉短劍的銳氣太過難以消磨，沒有至尊溫養，所以……算得上是野性難馴。不過有弊端也有好處，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把劍才能夠壓製住裡頭的那道魂魄。」

「它同裡頭的那魂魄一直處於僵持狀態。要不然便是它鎮壓住裡頭的魂魄，讓其變成這把劍的劍魂，從此同這把劍密不可分，再也脫離不了，成為這把劍的一部分。」

「要不然便是裡頭的魂魄破劍而出，這便意味著，這把在神界極其出彩的頂尖銳利兵刃就此毀滅，銳利盡失，四分五裂，等同於至此消失，從此劍毀。」

「但是這麼多年，這把劍還是這把劍，那魂魄也不曾被消磨。」

「因為彼此都太凌冽，所以即便這麼久的時光，也難以分出高低來。」

葉玄月仔細地聽著冷莫燃的解說，她忽然冥冥之中意識到了什麼，這少女抬起頭問道。

「你是想要這把劍，還是想要釋放出裡頭的魂魄？」

冷莫燃看向葉玄月。

「這把劍雖然厲害，但是我有誅邪便足矣。對於你而言，再好的劍，也比不過你的紫光與你心意相通。你想來也不會願意再換一把劍。」

「既然如此，你我都用不上這把劍。」

他話語說到這裡，微頓，看向謝長風。

「你想要這把劍麽？這是先天庚金之氣也不能比的絕世鋒利寶器。何況這把劍是藏在你從焚爐之中取出的鎖魂石劍之中的。你若是想要的話，這把劍你拿去便是。」

謝長風卻搖了搖頭，這個面容堅毅俊朗的青年拒絕了。

「不必了。」

他頓了頓，卻突然說道。

「玄月，你爹爹或許可以用這把劍。他留在神界，但是他如今劍體已經恢復了，這把劍配他，或許最為妥當。」

他的意思，是要將這把劍贈給葉虛庭。

葉玄月的眸光落下，葉虛庭的安危她之前十分憂心，不過她問過冷莫燃，知道她爹爹無事，便也安心了一大半，不過聽謝長風的意思，自家爹爹劍體恢復了？

「我爹爹如今在哪裡？」

開口的是冷莫燃。

「他在血海。有血海至尊照應，至少能保證他的安全，畢竟血海之中，那位血海至尊看顧的話，不會遇上險境。血鴉也留在血海至尊旁。」

「你爹爹的先天劍體覺醒之後，自然而然便能夠掌控完整的劍之法則。他只要閉關沉浸劍道百年，再醒過來的時候，自然而然便能夠蛻變成為神王境界。」

冷莫燃一邊說著，他伸出手，也不見他打出什麼法決，不知道是如何牽引的，半空之中那把柳葉形狀的小劍向他飛去，他伸出手，居然一把攥住刀刃，他的手掌顯然十分用力，因為那刀刃甚至嵌入他的掌心之中。

他所言非虛，這刀刃猛然割開了他的手掌。

能夠傷害到他的銳利，顯然是當真銳氣無匹。他之前對赤瞳所說的話是真的，若是赤瞳碰上去，手臂眼下多半已經被廢。，葉玄月看著他動作，即便知道冷莫燃這樣做必定是因為有把握，但是瞧著從他掌心流淌而出的一縷鮮血，心上還是心疼得厲害。

他隻流淌出一絲淡淡的血痕，然後那血痕飛快被這把劍吸收。

冷莫燃伸出手輕輕一彈，抿唇默念了一段法決，這把劍的劍氣卻好像一下子收斂起來。

他鬆開手，掌心的傷口癒合，他的手指將這把劍彈出，讓其落在赤瞳面前。

「現在可以觸碰了。」

但是那古靈精怪的少年猛然搖頭，堅決不肯再伸手。冷莫燃也不強迫他，他走到他身旁，然後取下那枚掌心鏡，伸出手撫摸過，神情之中浮現出幾分黯黯的浮光，然後他說道。

「其實裡頭的那惡魂，玄月你是認識的。」

「只是他……多半不認識你。」

赤瞳的表情古怪起來，玄月認識？

「這……這不太可能吧。聽你的意思，那是多少年前的絕世強者，他在神界肆虐的時候，玄月還沒有誕生呢。」

「而且……你說他殺人如麻，比小狐狸在血海殺的神王還要多，這樣看來，這多半是一個十分驚人的大魔頭。玄月怎麼會認識這樣的大魔王？」

就連葉玄月自己也一時半會想不出的可能的人，她認識的人雖然多，但是好像當真不可能認識一個不知道多少萬年前，驚世駭俗的頂尖魔頭。

冷莫燃便知道她猜不到，他抓回那面護心鏡，手指疾如閃電地點觸在上頭，然後護心鏡之上，那影影綽綽的身影這一次逐漸清晰，赤瞳屏住呼吸，想要竭力看清楚這道人影的面容。

而葉玄月的心也撲通撲通地跳動起來。

她緊盯著這面石鏡，等到那人影清晰，她看著那緊閉雙眸盤腿而坐的男子，即便如今心境早已經處變不驚，但是依然因為震驚，臉上浮現出一絲愕然來！

「怎麼可能……」

她的確認識這這張面容！

她也確實認識這個人。因為這個所謂的強大存在的面容，居然同應不惹的臉一模一樣。

難道應不惹便是冷莫燃口中的「惡魂」？

所以葉玄月才會發出這如何可能的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