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源池不知道元夙的心情屢屢變換，眼下羞澀惱怒交織在一起。

他胸口的那塊問心石滾燙地發散出溫度，感覺像是胸口放了一塊火熱的烙鐵。

但是他閉著眼掙扎了兩下，卻根本無法把這塊「烙鐵」從自己的胸口拉扯下來，只能隨他去了。他的五官都略微有些扭曲，但是腦海之中浮現出的，卻是當初和南宮夙在一塊兒相處的點點滴滴。

南宮夙的一顰一笑他都從來沒有忘記過。他的心又酸又漲，他那麼想她。

而畫面連連變換。

卻終於到了——南宮夙為了救他而重傷，從此再沒有蘇醒過的那一幕，那對於薑源池而言，是能夠讓他屢屢午夜夢回之後都依然心有戚戚的瞬間。

清澈的水流之中。

這青年猛然睜開眼睛，在水中張口吶喊那個藏在他心底百轉千回無數次的名字。

「阿夙！」

然後，他感覺胸口好像快要爆裂開來一般的疼痛，薑源池猛然深吸了一口氣，悶聲咳嗽了一聲，大量的水流嗆入他的喉嚨，他卻感覺自己好像下一個瞬間就快要爆炸了一樣。

薑源池抬起頭。

頭頂好像有光。

透過這冰涼而透明的流水，照耀在他的頭頂之上。

然後他的身體忍不住向上漂浮，水流搖晃蕩漾開來，薑源池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衝出水面——然後水流的流速變得緩慢，化作了一個完全由流水構成的巨大的花苞，將他的身體托起。

他終於能完全徹底睜眼。

對面那張魂牽夢縈的面容就近在咫尺，卻死死地咬緊牙關，看上去一臉惱怒。

他咳嗽了數聲，喊她的名字順口無比。

「阿夙！」

對面的女子看著他的神情卻更加羞惱，她伸出手，重重地將薑源池的身體拍飛出去。

「別這樣叫我！」

他又不是她的誰。憑什麼用這樣親密的語氣呼喚她的名字？

還有他方才激發的幻象！

她何曾同眼前的這個青年做過那麼多親密的事情？她更不可能為了他而犧牲自己！元夙心裡頭十分清楚明白，他幻象之中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可是四周的那些修鍊者們，看向她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更有一個穿著綠衫的女子，掩住了自己的嘴唇，發出了一連串的嬌笑聲，聲音聽上去更是讓人覺得惱怒，帶了十分清晰的譏笑。

「夙仙子好狠的心。」

「對枕邊人，也能下得了手。我看這個小可憐兒的一顆真心，可全部都系在夙仙子你身上了。夙仙子你哪怕讓他去死，這個傢夥怕是也不會猶豫吧？」

「這樣的人，夙仙子不想要，我可是想要的。」

「不過他好像的確是從仙界而來。他能激發幻象——證明他與我們同宗同源，都是仙界出身，他身上的氣息瞞不過人。夙仙子和他，可是當年還在仙界的時候的老情人？」

「沒想到叱吒神界的仙子，也有過一段如此純情的過往。」

「你這老情人來找你，可是情深義重得很。他長得不錯，人又清爽純真，我可是最喜歡這樣的修鍊者。」

「沒有那些油膩氣。」

這個穿著綠衫的女子，生得頗為嫵媚，她伸出手在自己的臉龐之上揉搓了兩下，然後身影一動，便已經落在薑源池身後，她的手指勾動著他的臉頰同下顎，似是湊近打量著薑源池的精緻五官，薑源池瞧著她紅唇同眼中的那種——說不上來的好像要將他吞吃入腹一般的眼神，微微哆嗦了一下。

薑源池向後推了半步，他的聲音都有些嘶啞。

「你……你別以為我是隨便的人！」

「我隻喜歡阿夙！」

對面的女子的手指挑著他的下巴，她看似隨意的動作，實則極為凌冽，幾乎不給他逃避的空間，她湊近他的臉頰。

「你喜歡誰那是你的事情。你看上去歲數可不大。這張臉鮮嫩得很，連你的骨頭都透著些稚嫩氣兒，這麼新鮮的人……」

她發出一陣銀鈴一般的笑聲，卻愈發讓薑源池顫抖起來。他往後退卻了半步，然後聽見這女子湊近他臉頰問他。

「你告訴我。」

「你是怎麼來到神界的？」

「既然你不是從飛升之橋而來……」

「另外那條路，到底在哪裡？」

薑源池的牙齒抵住了他自己的舌根，他一言不發，這女子捏住他下巴的手指卻用力了些，他感覺自己的骨骼都發出了些響動，然後這女子手指之上的力量突然鬆懈下去，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向元夙，眼神之中卻湧上了些犀利的恨色。

「夙仙子這是想要做什麼？」

「怎麼，夙仙子還是放不下這老情人？」

元夙的身影也一瞬閃現在薑源池身旁。她的聲音之中，卻透出幾分霸道同強勢！

「滾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他是我帶來的人。就算是要問話，也該由我來問。」

她看向對面一臉不鬱的女子，眼尾挑起。

「你算老幾？」

她指尖銀色雪花凝聚，對面的女子卻極為忌憚元夙的絕招，她微微往後退了半步，卻看向薑源池，仍然不忘煽動他的情緒。

「你可知道，你面前的這個女子，是何等殘忍可怕的存在？」

「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她的死之霜華不知道掠奪走了多少修鍊者的性命。」

薑源池的眸光落在元夙的臉頰上，他卻搖頭。

「阿夙不是魔頭。」

「阿夙是頂好頂好的人。」

他這話一出，四下好像有人發出嘲諷的笑聲，而元夙的心中卻有了被觸動的感覺。她走到薑源池身旁，頓了頓，然後她問他。

「你告訴我。」

薑源池嗯了一聲，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子，然後他聽見她問。

「你就那麼確定，你認得我麽？」

薑源池的重重點頭。元夙凝望著他的眼睛，他胸口掛著的石頭沒有半點反應——他的確沒有說謊。她看著他，問他。

「你是怎麼飛升到神界的？」

薑源池說。

「從半神之地。半神之地的飛升之橋沒有被斬斷……」

這些事情，他經歷過一遍，說起來自然是很真實。

胸口的那塊石頭依然沒有半點反應，對面的元夙的腦海之中卻是有些茫然。半神之地？她好像也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但是對面的家薑源池卻信誓旦旦。

「這條路一定走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