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謝長風卻好似根本沒聽見小狐狸所說的話語一樣，神情根本不為所動，等到那符咒的光芒完全籠罩住眼前等到那座小塔，他看向對面的妖神，他說。

「你我都明白。」

「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我們要做的——不是追求所謂的正義同公平，而是讓自己成為無人能敵的那一個。」

「當自己足夠強大，自己便是道理，自己便是天地，根本無需被旁人定義不是麽？」

心中的野心是巨獸，當有一顆種子開始發芽便一發不可收拾，再也回不到當初。嘗過那種滋味，他已經不可能再回頭，神道宮的符文閃爍在他眼前，他握著浮屠塔，他開口說道。

「我來取浮屠塔，是因為我的神殿需要擺放一樣頂尖神器，供人瞻仰。」

他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神殿……對面的少年卻根本沒有給他半點面子一般發出譏諷的笑意。

「神殿？就憑你……你也配？」

他反正是同謝長風杠上了。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謝長風縱然成了至尊，但是在驕傲到骨子裡頭的小狐狸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值得他畏懼或者高看一眼，一定有，也只是玄月。就連冷莫燃，對於這妖神狐狸而言也隱隱有想要同他較勁的意思，而眼前的謝長風——白玄覺得他同冷莫燃相比都差了十萬八千裡，這樣的人，同冷莫燃放在一塊兒，是對冷莫燃的褻瀆。

至少他絕對做不出同神道宮沆瀣一氣這種事情來。

謝長風對他的譏諷充耳不聞，他也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到羅剎海的目的就是為了浮屠塔，眼下浮屠塔已經拿到手了，他整個人的面容更顯得神采飛揚。

「為何不配，如今我才是七海至尊。神界理所應當朝拜我，羅剎海的這些修鍊者，理所應當供奉我，因為他們的力量來源，是我賜予他們的。」

「他們的生死，都掌控在我手中。」

對面的少年磨了磨牙，他是當真討厭極了眼前謝長風的做派——不，僅僅用討厭都不夠，他甚至感覺到噁心。如果葉玄月見到現在的謝長風，她也一定會很失望吧。

他的眸光微微轉動，浮屠塔方才耗盡了力量，所以才會被符咒輕而易舉地鎮壓，謝長風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有恃無恐地動用神道宮的符咒來鎮壓浮屠塔。他丟下冷冰冰的幾句話之後，身體輕巧地向上一躍而起，整個人便立刻沒了蹤跡。

……

船身裡頭，薑源池跟著項飛羽走入船艙看見萬千千那血肉模糊淒慘的模樣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萬千千的模樣太過狼狽不堪，同他記憶之中的萬千千……完全對不上影子。

那個飛揚跋扈自認半神之地第一的少女，眼下如此奄奄一息，薑源池眉頭蹙起，他甚至有無從下手的棘手感，因為萬千千身上，實在是完全找不出一塊好肉。

但是眼看著她呼吸如此羸弱，再不動手怕是直接便要步入輪迴，他想了想，手掌之上凝聚熹微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慢慢逸散開，然後湧入萬千千身體。

薑源池轉過頭，他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忍之色。

「她這樣的情況，注入生之力，渾身的血肉也等同於完完全全重塑一遍——對於她而言，這種痛苦比任何酷刑都還要更加摧殘折磨人的神智，但是這也是必須之事，想要活下去，就得忍住這樣的苦頭。」

萬千千的身體猛然顫動，項飛羽也不忍再看，但是只要人活著多少還有希望。

他轉過臉頰，問薑源池。

「她的身體大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夠修復完畢？」

薑源池其實也沒有十分把握。

「看她自己——若是她因為痛苦煎熬而撐不下去，即便我給她源源不斷的注入生之力修復她的身體，對於她而言，也如同毒藥一般。若是她的意志力足夠強大，能夠撐下去，才能夠重新構建出她的身體同血肉，但是那樣的她，如同一張白紙，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一般。」

「過去的修為通通會煙消雲散，一切只能夠重頭開始。」

薑源池的臉頰上浮過一縷猶豫。

「萬千千怎麼會傷成這般模樣？」

「還有這艘船……不是應當屬於玄月麽，怎麼在你手中？」

他之前聽葉玄月提過景璽宮的事情，萬千千不是應當在閉關麽？

這事兒說起來，著實有點兒複雜。

項飛羽從遇上重返神界的葉玄月開始說，大概解釋了一下為何會動用災厄寶船來尋他救治萬千千。薑源池聽得連連唏噓。

「那這樣她也完全算得上是罪有應得，虧得你還能不計較前塵往事找我救她。但是縱然她這一次能夠熬過去，我覺得以她的性格，未必會悔改。」

對於這件事情，薑源池也想得十分清楚了。

「是。所以我隻幫她這一回，畢竟一同出身半神之地，只是求個問心無愧。」

「我唯獨擔心的就是玄月那邊。從萬千千也能看出，血海的那個血琅琊之地兇險無比，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若是她因為我帶走災厄寶船而出事，我永遠也無法安心。」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便有另外一道聲音響了起來。這道聲音顯得頗為冷靜。

「玄月沒有事。」

這道聲音頗有磁性，話語之中的篤定，更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項飛羽同薑源池同時抬頭，走入船艙之中的冷莫燃，好似能夠一瞬間點亮這空間，他走進來之後，神色卻顯得有些凝重。

「看來那隻上古異蟲沒有來羅剎海。」

「那麼十有八九，是下界吞噬半神之地去了。」

薑源池同項飛羽對視一眼，不大明白眼前的青年話語之中的隱藏含義，冷莫燃卻不假思索地往外走去。

「正好。走吧，既然那隻上古異蟲沒有來羅剎海吞噬你，那麼我們正好去找玄月，一同趕去下界。」

他這句話是對著薑源池說的。

這個圓臉青年有點兒錯愕——等等，這同他難道還有什麼乾係不成？

冷莫燃看著他，隻用一句話便說服了他。

「你難道不想下界去見南宮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