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莫燃聲音裡頭的怒氣極為清晰。對於他而言，對方做的事情，已經犯了他的忌諱——他絕不會再給對方第二次機會。

他抬起頭，開口說道。

「而且你想要玄月同他在一起，是想要玄月給他做嫁衣。」

「但我絕不會坐視不理。」

對面的那道聲音一下子沉默下去。

冷莫燃轉過身，他說道。

「七海回歸神界勢在必行，我倒是想要看看，天命怎麼個所歸法。」

……

謝長風沉浸在幻境之中，他從來沒有這樣痛恨過這緩慢的速度，他的身體向外奔跑，明明在外人眼中已經快得幾乎幻化成幻影，但是他卻還是覺得太慢。

城外的荒廢森林，他幾乎悶頭往裡頭衝去，枯樹枝在腳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謝長風飛快地往外奔去，他幾乎什麼都顧不得了——腦海之中，卻滿滿當當都是葉玄月的影子。

但是他也不知道葉玄月在哪裡。

這片森林太大。

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迷失了方向。

若是他沒有記錯，玄月再次出現在東籬城，是過了一段時間的。而玄月便從一個東籬城人盡皆知的葉家廢物，開始走向了她的驚艷之路。也應當是這一時間，玄月遇見了那隻狐狸。

她從這片號稱「靈墓」的森林之中走出的時候，便多了那隻狐狸在身旁。

可是……到底在哪裡？

謝長風感覺到心急如焚。他腳下踩著的是鋪了一層厚厚枯樹枝的鬆軟土壤，他站在原地，突然意識到，他或許並沒有那般了解那少女。

若是回到東籬城等待玄月出現呢——不行。謝長風心中擔憂有變數。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根本無法再等待哪怕一分一秒。

他要立刻找到葉玄月。哪怕踏遍這裡的每一寸土壤——他也決不能再錯失她絲毫了。

下定決心的青年，抬起腳疾速賓士。但他修為有限，在這靈墓之中遭遇了幾次危險，最深的一道傷口甚至深入他胸口，險些劃破他的心臟。謝長風的身體倒是在這樣的錘鍊下健壯了許多。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若是命中注定，上天眷顧他，只要他想的話。他一定能夠找到她。

上天不會辜負他的心意。

可東籬城下了好大的一場雪，靈獸暴動，謝長風是被謝家的長老帶回去的。

他終究沒有提前見到她。

反而是他重傷之後，在謝家休養了幾日，他掙扎著要去尋葉玄月——卻還是同之前一模一樣，聽說了她歸來的消息。

他守在葉家門口。

少女走出來的時候看著他。臉龐清冷稚氣，他卻恍惚——他有太久太久沒有見到她，可不論過了多少年，他都沒法遺忘她這一眼的好容光。她慢慢地抬起頭，凝望著眼前的青年，模樣有些驚訝，但是面上卻還是波瀾不驚，穩當得很。

她一貫是很能夠剋製她自己的情緒的。

從來都是如此。

謝長風的嘴唇嚅動了兩下，大腦卻一片空白，他的手掌貼近在他的衣角處，隔了好一會兒，卻聽見對面的少女說道。

「你是來退婚的？」

「畢竟我廢物之名名動整個城池。」

對面的少年，臉色蒼白，高高瘦瘦，生了一張俊朗的臉，身形挺括，想來是看不上她，所以特意前來退婚來了。

葉玄月轉過身想要往外走，謝長風卻好像條件反射一般，生怕她離開，直接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他忘記她眼下還不會修鍊的事情，攥得有些用力，感覺會在這少女的手腕印刻下深深的一圈印痕。

葉玄月卻也沒有呼痛，她轉過頭，看向他的眼神反而充滿了戒備同疏離。

謝長風這才意識到他的舉動的不妥當，他猛然鬆開手掌，聲音低沉了許多，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我也不是退婚。我……我隻想說……」

「我……我很喜歡你。」

他張口結舌，像是回到他十幾歲的時候。他看向葉玄月的臉頰，生怕在她的臉龐之上看到厭棄同生疏，葉玄月卻只是細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說道。

「你說什麼？」

她覺得自己聽錯了。

謝長風看向她，他眼下的話語反倒流暢了許多。

「我知道，你想要找葉家報仇。我也知道，你有能力做到。但是你不必對我有顧慮，若是有我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你隻管開口。我喜歡你——這婚約……我，我很滿意。如果是你，我萬萬不會退婚。」

「我來，就是來告訴你這一點的。」

他抬起頭看向葉玄月的眼神裡頭，有他自己甚至都無法控制的迫切。

他太想，太想得到眼前的少女了。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眼底彷彿湧動著細碎光芒，他的聲音很輕。

「我不會退婚的。」

他的語氣十分堅決。

對面的葉玄月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她卻覺得——對方看上去實在是太奇怪了。葉玄月凝望著他，她淡淡說道。

「我沒有好處可以給你。」

謝長風幾乎沒有等到她話音落下，便迫不及待地說道。

「我不要任何的好處！」

「我只要你！」

對面的少女眉頭又皺了一下，她看向眼前的謝長風，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身，謝長風卻根本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留在你身邊保護你。若是葉家又欺負你了呢。」

謝長風是知道她當年吃過的苦頭的。他雖然痛恨葉家，但是——他也明白，眼前的這個冷漠的少女，只有這個時刻，才是最容易打開真心的。

所以他要寸步不離地留在她身旁。

葉玄月頓了頓，她說道。

「葉家不會讓你留下來。你的家族……也不會讓你留下來。」

「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來對我說這樣的話。」

「但是，我習慣了孤孤單單一個人。至於婚約，不論葉家答應過什麼，都同我沒有半點乾係。」

少女的雙眼淡漠得很，看不出絲毫情緒，謝長風緊張迫切地搓手，惆悵而又躊躇。

這個時候的玄月太難以接近。

他曾經自信滿滿，如今卻感覺到了一絲自我懷疑——這一次，玄月當真會如他所願，愛上他麽？

可是他卻在心中堅定。

若是沒有那個人。

一定可以！

他默默在心頭深吸一口氣，然後看向眼前的少女，認真說道。

「我所說的話都是真的，我也沒有其他目的——時間總會證明我的心意。」

「我是真的……一心一意想要保護你。」

謝長風緊張的睫毛都在抖動。

葉玄月肩頭上的那隻白色狐狸看著他，眼神卻似是有些不耐煩，謝長風知道那隻狐狸對葉玄月的重要性，苦笑了一下，這才轉過身，依然戀戀不捨地看向葉玄月，一步三回頭地往謝家走去。

那隻狐狸……

太難討好了。

畢竟哪怕是冷莫燃都同那隻狐狸關係一般——他想要打動玄月，還得過那隻狐狸的那一關。

太難了。

追求這少女，哪怕沒有冷莫燃，也依然難得令人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