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風其實不知道要怎麼樣才可以讓葉玄月動心。他陷入了一個怪圈之中。他竭力地想要對那少女好，但是那少女卻不曾領他的情。

他甚至會在心裡頭想。

如果換成冷莫燃，那會是什麼樣子——他會怎麼做，他會如何同玄月相處，可是只要這樣的念頭升騰起來，他的心裡頭又會生出巨大的自卑感！在謝長風看來，他便是他自己，他不應當學著去仿照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去求得她的愛情。

正因為重重念頭交織在一起，所以反而讓謝長風有些……手足無措。

他把葉玄月背著離開蒼玄門，再放下這少女的時候，這少女蘇醒過來，只是皺了皺眉頭，直截了當地問他。

「要怎麼樣才能夠讓你不這樣留在我身旁？」

謝長風低下頭。

他擔心她冷，畢竟她看上去身體單薄得很，所以他生了火堆，眼下火苗在他眼前劈裡啪啦地閃爍著，那火光倒映出他有些迷茫的眼睛，他盯著那少女坐在那裡一個纖細的影子，她整個人好像都是纖細脆弱的，但是這少女卻有極其強大的一顆心臟。她是他見過最有韌性的人——她的好，讓謝長風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你便這麼厭棄我麽？」

「是因為我哪裡不好？」

他真的不明白。

對面的少女抬起頭注視謝長風。明滅不定的火光裡頭，他的臉頰顯得消瘦堅毅，神情卻鬱鬱寡歡。其實這青年的面容自然是俊美的，但是——少了那一點心動。

她給不了。

她抿了抿唇。

對面的男子既然開口了，她倒是不好不回答他。而且以葉玄月的性情，也不會遮遮掩掩，所以她回答得頗為堅定。

「你沒有哪裡不好。」

謝長風的聲音低沉而喑啞。

「那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是要趕我走？

葉玄月不知道如何解釋才能夠讓他明白。葉玄月讓他離開，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孤獨——何況她身上的秘密太多，她沒有信心同眼前的這個陌生青年分享。謝長風太急迫地想要進入她的心，傾軋著她的防備之心，打破了她同陌生人的安全距離。

她這樣的人，是很難給予他，他想要索取的回應的。

葉玄月慢慢地說道。

「因為我現在暫時……還沒有辦法對誰動心。」

她覺得這樣的拒絕，或許能夠讓對面的青年死心。但是火光簇簇，對面的俊朗而又高大的青年卻突然站起身，葉玄月看見他的眼神，凌冽而綿延開來，他走到葉玄月身旁，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眼神卻沒有了之前的灼熱同猶豫不決，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令人感覺有些幽涼的瘋狂，他站在她對面，突然伸出手拉住她。

葉玄月的精神力近距離衝擊著對面的男子的意識海，他猝不及防，被葉玄月的精神力衝擊了一下，他抬起頭盯著眼前的少女，唇角的笑意，愈發慘淡起來，然後葉玄月聽見他開口說道。

「不。葉玄月——你是可以對人心動的。」

他猛然靠近她。

青年的神情瘋狂卻又帶了些悲哀，他伸出手一拉拉住對面少女的素色衣裳，讓她的身體靠近自己，然後她猛然擁抱住她。

這個擁抱那樣急促不安，充滿了不確定性，謝長風好似也想要借著這個擁抱讓自己安心一樣，葉玄月的肩膀動了動，卻感覺對方的力氣大得驚人，謝長風的手掌死死地鎖緊了她的身體，她聽見那青年低聲說道。

「葉玄月——求求你，別抗拒我。我是真的……真的想……」

「想留在你身旁。」

他竟然哽咽了一下。

他不甘心做她的朋友。

他從來就沒有甘心過。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可以欺騙自己，告訴自己有人比自己更愛她——但是眼下，他沒有辦法再騙自己了。他那麼愛葉玄月，愛得快要發瘋了。別人都說他的運氣好。

他知道。

他可以得到法寶，他可以得來機緣，可是他一步步拚命地追趕她，他實在是太累了。他也不是——沒有吃過半點苦頭的天之驕子。他也曾經重傷，也曾經想過這條路那麼孤苦，要不然就算了吧。

可是他還是放不下，忘不掉，他還是……不甘心。這世上，有人愛他，有人恨他。有人也向他表達過傾慕之意，願意同他結為道侶，那也是……很好的姑娘。可是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心，他見過玄月這樣的姑娘，其他的人再好，對於他而言，都是生命之中的將就，可是他卻不願意將就。

對於謝長風而言。他不記得那些人的名字同面孔，因為早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就有一張面容刻骨銘心。葉玄月，她深深地印在他的魂魄上，所以他的靈魂再也銘刻不上其他人的痕跡。此時此刻謝長風攬住她，他的手指用力到幾乎鑲嵌進入她的肩膀，他深深地低下頭，感覺著她的冷清氣息鋪天蓋地而來，他想他盼這一刻那麼久，久到他快窒息。

「是我哪裡不好麽？」

葉玄月無法回答他。

心動就是心動。

雖然眼前這個青年語氣之中的悲戚之意讓她的心也輕輕顫動了一下，但是她卻始終無法違背自己的心，給出他想要聽見的答案。而且——他抱得太緊了，她嘗試著推了兩下，在心底嘆氣。

這青年太偏執了。

「就因為我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

「就因為我是東籬城人盡皆知的廢物，所以你才想做英雄，想要拯救我麽？」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麽？」

「你對我或許根本沒有那般了解。」

「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但是對面的青年卻抓緊她不放。

「不。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葉玄月。」

「我了解你。在這個世界不會有誰比我更了解。」

「我知道你看似冷漠實則內心溫柔，你要復仇也是因為旁人先傷害了你。」

他知道的——遠不僅僅如此而已。

他看著對面的少女皺了皺眉頭。

「可是你為什麼會了解我？」

「東籬城我們不過見了寥寥數面罷了。」

謝長風心念一動。他看著對面的少女疑惑的眼眸，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他沉默半晌，心中幾番掙扎，最終開口說道。

「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

「你命中注定，同我要在一起。我做過一個很漫長的夢關於你，所以我足夠了解你。」

他說了謊。

「夢境裡，葉家沒有退親。」

「我們一起經歷無數波折——我醒過來卻還是在東籬城的謝家，所以我知道你的一切，我想要留在你身旁，再不讓其他人傷害你。」

再也不讓他人……奪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