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段記憶的確十分美好,所以我不需要旁人打擾。」
「你既然看到了你想要看到的東西,看到了我的過去,可否離開了?」
應不惹穿著一身紫袍,他看向葉玄月的時候,眼神譏誚,全無之前的溫柔。葉玄月反而心中鬆了一口氣,她說。
「你不想離開這把劍麽?」
應不惹瞥了她一眼。
「你有那個本事讓我出去?」
「你既然到這裡來,應當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那麼你還想要放我出去麽?我猜測,你或許同我的分魂打過交道。但是分魂同我不同。你把我放出,不怕天翻地覆,也不怕覆水難收麽?」
葉玄月看著應不惹眼角飄蕩開的譏諷之意,她卻說道。
「可我還是覺得應叔叔不是壞人。」
她說應叔叔這三個字十分熟稔,她聲音清冷又清脆,而對面的男子太陽穴跳動了一下,卻看向葉玄月,他氣機爆發得太過突然,導致炎黃鏡又再度浮現在葉玄月胸前,自動護持住了葉玄月。
葉玄月聽見應不惹冷聲而道。
「別用你娘親的方式叫我。」
葉玄月看向他一臉陰鬱,神情卻輕鬆自在,她說道。
「可見你還是在意得很。」
應不惹頓了一下。
「你打我的主意,想要讓我出這把劍,但是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訴你,我出去之後,若是見到你那個……那個爹爹,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這樣,你還要放我出去麽?」
「她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哪怕那個我——只是一道隱匿在下界的分魂,我也不能讓旁人沾染她絲毫,更別提同她誕下血脈……」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葉玄月的臉龐,冷哼一聲,聲音之中透出絲絲縷縷的不悅。
「你同你娘親生得這樣像,倒是沒有沾染多少旁的血脈氣息。否則,我連你一同斬了。」
葉玄月笑眯眯地看向對面的應不惹。雖然這個「應叔叔」難纏得很,但是她好像隱隱摸到了一些同他相處的訣竅,所以倒也不畏懼什麼。
葉玄月認認真真地開口說道。
「你在我身上,感受不到多少旁的血脈氣息,是因為屬於葉家的那部分血脈,被我自己斬去了。我在仙界的時候,曾經自斬血脈,為了不拖累爹爹。」
「所以沒有你厭惡的旁人的氣息。不過爹爹就是爹爹,哪怕我自己斬去血脈,我的爹爹自始至終都是葉虛庭。」
驚心動魄的往事,在她口中輕描淡寫地說出來。應不惹眉頭蹙緊,他冷哼了一聲。
「你不是說你那個爹爹覺醒了先天劍體,怎麼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要逼得自己女兒自斬血脈?這樣的廢物,也配做你的爹爹?」
「你的那面炎黃境,是神界不可多得的法寶。你既然能被炎黃鏡認同,可見你資質在神界都算不錯。你這樣的女兒,他怎麼不好好對待。」
葉玄月依然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
「豈止自斬血脈?」
「我當年被娘親送去了靈武大陸,我是在靈武大陸長大的。我的靈脈被我娘親託付的那戶人家挖去,換在了他自己的女兒身上,我從小便是個不能修鍊的廢物。」
她說得平淡,應不惹盯著她的眼睛,卻能夠感覺到她沒有說謊,葉玄月隨意挑揀著說了兩句她的經歷。
「後來我又去了凌天大陸,我娘親的親人都想要斬殺我,因為我同娘親生得相似,所以他們只看一眼,便都知道我的身份,我一步步走的何其艱難。」
「那些人,的確不是什麼好人。」
「我娘親的那些親人,為了這點兒血脈,可謂機關算盡。最後登上王位的,卻是一個小男孩。」
「但是這些事情,反正同我也沒有乾係,我很快便重塑靈脈飛升走了。」
「凡塵裡頭的事情,對我而言,也沒有了羈絆,我心裡頭也暢快。我娘親的家人,我父親的家人,我從沒虧欠過。」
「凌天大陸的皇朝延續與我無關,我父親的葉家血脈我也償還了,我從此隻為自己,同自己在意的親人朋友而活。」
葉玄月一口氣把過往說了一遍,應不惹的眸光起初還是疏離冷漠的,但是卻聽卻越是動容,隔了許久——他才沉默著說道。
「你爹爹同你娘親,都沒有護過你麽?」
葉玄月卻否認了這種說法。
「不。他們護持過我。她們已經傾其所有的保護過我了。我娘親很好,你應當知道她有多好才是。」
「我爹爹也極好。只是陰差陽錯。何況這世上一切都有因果。」
對面的少女,的確同章氏的那個小公主不同。她的眼神,堅定又倔強,那麼亮。她有不屈的魂魄。對面的應不惹看著這少女,卻感覺到了天差地別——那柔弱的小公主,沒有這種經歷無數挫折依然百折不撓的倔強眼神。
她魂魄是他所見無數的人之中,最為強大的。
擁有這樣強大魂魄的少女,才能夠一步步從下界走到神界,應不惹其實之前隻想把他心上那個小姑娘同她最美的年華留在他的幻境裡,所以他不聞不問,也不想知道她過後的時光,不想知道她是如何有了喜歡的人,還生了一個女兒。
但是這一瞬間。他忽然又想要知道了。
所以應不惹開口問道。
「你娘親是如何遇見你爹爹的?」
葉玄月笑了起來。
「你想知道了?」
「那是在靈武大陸的事情,我倒是可以把我知道的都說給你聽,可是你確定你想要聽?」
對面的紫袍應不惹轉過臉頰。
「你說給我便是。我又不是聽不得。」
……
冷莫燃在外頭,他抱著葉玄月的身體,任憑她一縷分魂沉淪在劍中。謝長風站在他身旁,卻聽見冷莫燃說道。
「她會成功的。」
謝長風的身體微不可查地一顫,冷莫燃不再說話,他卻突然感覺骨裡帶了涼意,他站在冷莫燃身旁,卻想著——他永永遠遠不可能像他一樣擁抱玄月在懷中。
他承認他的嫉妒。他不曾同她這樣相知相守過,他每每看見他和玄月,都恨不得那個人是他。
他知道,這世上的事情不能強求。
可是他……除了玄月,從不強求,卻偏偏什麼都得到,除了唯一強求的。他站在那裡,心上卻湧過冰泉,始終是一片蘊涼。
這麼多年,他還是看不開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