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她轉過身，低聲說道。

「我們準備進入太古山脈吧。」

她沒有猶豫。

也不需要猶豫，她只需要一路往前便好了。

……

其實……葉玄月在昏迷的時候，做過許多個夢。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那麼漫長的夢，像是真實，但是卻又不是。

那間竹屋還帶了竹香。

屋簷上頭裝了風鈴，吹動的時候，聲音清脆。

山澗多雨，雨水淅淅瀝瀝地滴露下來，聲音很好聽。她就光腳坐在台階上頭，看著眼前的竹林，風聲朔朔，她坐在台階上，然後被人從身後抱住。

是夢。

因為抱住她的人是冷莫燃。

所以是夢。

她很清楚。

葉玄月轉過頭的時候，看見那個男子眼中盈盈的笑意。哪怕她去了仙界，她都沒有看過有誰比他更好看。原來仙界同凡間也沒有什麼區別，反正誰也不如他好看。他伸出手輕輕地一寸寸地縷著她的頭髮，他低下頭。

風吹過，他一把攬住她的腰，聲音低沉。

「冷。我抱你進去。」

她被他抱起來。

葉玄月抬起頭，她攬住冷莫燃的脖子，聲音很輕，因為怕把夢驚醒，所以才必須要這麼輕。

她以為不會夢到的。

「我不怕冷。」

「再說，不是有你？」

「不會冷。」

她的聲音很輕，對面的青年背影微微一頓，他低下頭，眼眸沉沉地看著她，像是一場將近黃昏的霧靄。他身上的氣息著實好聞，清香氣息，像是初冬還帶了幾分凌冽冰寒的冬日傲骨梅花，她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她的聲音真得很輕，她一縷縷地摸過他的臉龐。

她低聲說道。

「你知道我想你麽。」

他看著她，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是很堅強的人。」

這一句話，便讓人有些淚流的衝動了。葉玄月抬起頭看著他，他低下頭，他擁她入懷。

但是並不暖。心底像是空了一塊兒。

冰雪皚皚地覆蓋下來，她抬起頭，眼睛裡頭閃閃發光。像是初春時刻的溪流。

裡頭還有流水，流水裡頭還有一些並未融化的冰塊，一塊兒往下衝擊，心還是皚皚白雪，溪流流淌，卻衝出了一條空洞的溝渠。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面容。

她其實很害怕。

她怕他離開，太久了。

久到，她會忘記他的面容。

她會忘記他的氣息。

她很擔心這件事情，所以哪怕能夠夢到，也是好的。

葉玄月抬起頭，她低聲說道。

「如果我當初不遇到你的話，我的確是個很堅強的人。」

可是沒有如果，她遇見冷莫燃了。她跟他一塊兒走過那麼多困難險阻，他受過傷，為了她。她也受過傷，彼此都曾狼狽過，她從最不堪的時候一點點走過來。

不經歷黑暗，哪裡看得到爛漫的好春光。

春光十裡，沒有你，我寧願不要春光。

葉玄月的眼眶有點兒濕潤。

她低聲說道。

「我會再見到你的。」

她的執念，只有他才能解。

對面的青年看著她，卻突然低下頭，然後淺淺地吻上了她的吻。這是一個帶了幾分冰涼氣息的吻，像是一縷初春的雪花纏繞著落在唇瓣上頭，那涼意沁入骨髓，她反手擁抱他。

落淚的時候。

眼淚劃過臉頰，順著下顎滑下，冰涼。

其實不痛，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概痛的時刻久了，人總是要麻木的。她現在想想，最快樂最輕鬆的日子，還是當初在竹林之中。有他。

有一切讓她感覺到愜意的東西。

時間過得那麼快那麼短暫，好像一眨眼便流逝了，但是卻要用之後天長地久，那樣漫長的時光來緬懷。

她懷念的，是被他親吻的剎那，她渾身微微的顫動。

是他的手掌擁抱住她肩頭，她的感受的那一抹溫柔。

是她坐在台階上和他看夕陽落下，餘暉下他的側臉，足以讓她一生一世念念不忘。

是一場抵死纏綿，是愛同一切她擁有過的美好。

是她最不寂寞的時刻。

是她這一生，最初用盡心力去喜歡一個人，習慣一個人存在於身旁的時候。

可是，回不去了。

她不能回到下界了。

她明白的，她也清楚的。

逝去的東西，再也抓不緊了。

……

葉玄月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空無一物。

竹林還是那片竹林，夢裡都要物是人非一場，她的唇角溢出一抹絕美的笑容，她知道是夢，所以夢裡都做不到……自欺欺人了麽？

竹林依舊，風鈴被風吹響。

她感覺自己像是墜落深淵，但是她卻還不能粉身碎骨。

她還要苦苦地捱下去。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

她還撐得下去。

她還可以，繼續往前走。她比誰都堅強，她要與凡塵為敵。

……

葉玄月抬起頭，林典感覺到得到她的淡淡的悲涼，他站在葉玄月身後，低聲說道。

「你最想要得到的東西是什麼？」

葉玄月沉默了一會兒。

她低聲說道。

「我最想要得到的東西……已經得不到了。」

她往前走去，林典能夠聞到她身上的香氣，這少女身上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但是極其清冷。那是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宛若冰雪一般的氣息。

林典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

「你當初是怎麼做到帶靈獸一塊兒飛升的。」

「整個仙界，我想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應該都極少。」

葉玄月的回答很快速。

「因為不能放棄，所以只能夠前進。」

這就是她面對大部分事情的態度。

因為不能放棄，所以她才要一直往前走下去。

林典看著這少女有些單薄的身體，他卻有一種感覺，這少女所背負的東西，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多許多。

她很倔強。

倔強的，哪怕同整個世界為敵，哪怕孤獨地行走在整個世界。

她也不會放棄她所堅持的東西。

林典看著她。

葉玄月一步步地往前走，她突然問道。

「你隻想要變強是不是？」

林典頓了頓，然後說道。

「我有一個天賦極其強大的長輩。」

「所以我不想輸。而且……」

他頓了頓，開口說道。

「我不想要等到慢慢熬下去，仙界的突破，大部分時候都是冒險。我不想要做被命運禁錮之人。」

仙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一個家族，不可能同時出兩個仙帝。

至少……不可能在三代內出兩名仙帝。

林典希望打破這個定律。他有他的固執，也有他所需要堅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