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葉玄月聽見他的來歷，倒是愈發篤定了一件事情。

她沒有走錯，破滅靈谷這裡，應當果真有一條路才對，葉玄月緩緩地深呼吸了一下，否則無法解釋這個傢夥是怎麼誤打誤撞地來到這裡的。

而葉玄月的心裡頭存著戒備之意，她在這個仙人面前提到了一點兒關於蜉蝣會的事情，看他完全懵懂無知，而且他說他自己也不是來來自於悟道仙宮的區域，葉玄月方才算得上是安下心來。

不過……

這條路不好找。

否則雁北行早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不可能被困在這裡數千年。

他的聲音帶了幾分擔憂。

「你們也想要從這裡回到仙人區域麽？」

「我幾乎把這裡的每一寸都找遍了，但是也沒有找到我來的那條路。我是誤打誤撞闖過來的。」

「起初，我甚至根本不知道，這裡就是仙獸區域。」

「我還以為，這裡是另外一個仙宮，後來我看見那些奇特的怪獸，才覺得不對勁。我偷偷溜出去幾次，遇到過仙獸，我才知道……這裡根本不是仙人們掌控的仙宮，我居然當真到仙獸區域來了。」

這個傢夥大概是太久沒有跟仙人說過話了。

打開話匣子之後，倒是滔滔不絕。

「仙獸這裡，對人類的態度很奇怪。我差點被一個種族綁架去，當他們專屬的藥師，天天沒日沒夜的煉製丹藥。我逃出來之後，索性不離開這裡了。」

「反正在這裡也可以修鍊。」

「說起來，這裡倒是算得上是一個好地方，幾乎遍地都是珍惜藥草，我還發現了一片峽谷。在仙人區域拍賣出高價的東西，在這裡遍地都是。我用這些藥草，能夠煉製出一種極其珍惜的增加修為的丹藥。」

「所以修為反而提升的快了不少，我能夠以極快的速度修鍊，又不需要擔憂旁人陷害暗殺。」

「這裡的日子，不知不覺便過去了，我日日栽種藥草，煉製丹藥，修鍊，雖然有些無聊，不過我當初過來的時候，帶來了大量的玉簡，倒是也算得上是一個消遣。」

「而且我當初還認識了同樣來到仙獸區域的仙人，不過他後來說要冒險離開。他說的地方，太過危險，我不敢冒險，便留下來了。」

雁北行撓了撓頭。

然後開口問道。

「你呢。」

「你是怎麼到仙獸區域來的？」

葉玄月沉默了一瞬，她頓了頓，然後開口說道。

「來做一些需要做的事情。」

雁北行聽得似懂非懂，他笑了兩下，然後聲音有點兒惆悵。

「我其實挺想回去的。這裡一個人都沒有，我覺得我自己沒有發瘋，都是一個奇跡。我也不敢過多接觸仙獸，擔憂招惹殺身之禍。不過……」

「要是能回去的話，我還是想要回去。」

「我當初在這裡有幾個朋友，眼下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其實我當初在仙獸區域，認識了一個傢夥，叫做謝啟心，外號邋遢道人……」

葉玄月猛然抬起頭。

她低聲說道。

「邋遢道人？」

「這個稱號有意思。」

雁北行聽見葉玄月應答了他，愈發來了興緻，繼續絮絮叨叨地開口說道。

「可不是。不過那都是幾千年以前的事情了。當初他修為比我高一大截呢……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他資質我記得極高的。不過我也快突破了。」

「我跟他約了，若是能夠離開，要去他所在的北鬥仙宮喝酒的。」

「可惜，不知道他隕落沒有，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頓酒，也不知道喝不喝得成。」

葉玄月低聲說道。

「應該喝得成。」

雁北行哈哈地笑了起來。

「你怎麼這樣肯定？」

「你又不認識他。」

「我倒是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了。」

「他說他在北鬥仙宮，我當初一直想要去這座仙宮看看，卻沒有機會。一眨眼便是幾千年蹉跎了。」

雁北行的聲音都帶了幾分唏噓。

「我當初膽怯，又覺得在這裡修鍊的日子挺好，所以便沒有跟他，還有他的同伴一塊兒去闖蕩離開仙獸區域。」

「但是後面卻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想起來。我還不如當初就跟他一塊兒闖一把。」

「不過不知道他成功了沒有……若是成功了，他應當回到了北鬥仙宮吧。」

葉玄月倒是沒有想到。

這個煉丹師，居然果真見過她的師父。

葉玄月微微眨了眨眼睛，她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他。

自家師父的事情。

想一想，覺得還是忍住了。

這些事情，完全可以讓自己的師父親自告訴他。

不過既然這個仙人是師父的熟人的話，葉玄月覺得自己應該把他也一塊兒帶出去才是。

葉玄月心中打定了注意，她臉上卻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她頓了頓，然後開口問道。

「你當真打定主意離開這裡了？」

他點了點頭。

「仙人那裡，雖然算計很多，資源又少，生存不易。但是畢竟還有朋友，還有人能夠陪著喝酒，我寂寞了太多太多年頭了。就算能夠突破，待在這裡的意義也不大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道。

「我其實知道這裡還有其他的仙人，但是我跟他們聊不來。」

「只有當初的老謝，是我最聊得來的一個。」

「我當年應當同他一塊兒走的。」

他的語氣之中透出了幾分唏噓，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方才抬起頭，然後看著眼前的少女，輕聲說道。

「我找不到離開的路了。」

葉玄月的語氣卻很篤定。

「我找得到。」

……

她走進那間石室的時候，先是去看了一下小白的情況。她喂下的丹藥，已經穩定了很多，它吐出的黑色血液，是積壓在它身體之中的淤血，吐出來，反而對它好一些。

昏迷的小白依然不安。

葉玄月輕輕地撫摸著小白的身體。

它其實很累，她知道的。

它要背負一整個族群，它還不夠強大，卻要提前背負這樣沉重的擔子，那種無力的感覺，幾乎能夠摧毀它。

但是葉玄月相信它能挺過來。

她緩緩地伸出手撫摸著它的柔軟的尾巴，然後輕輕地用手蹭了蹭。

她安靜地喂下一枚丹藥，然後安靜地等待著。

而那隻小狐狸，則感覺自己陷在一個滿是鮮血的噩夢之中，醒不過來。

血氣籠罩著它，無數雙手拖拽著它，許多聲音在說。

「你是不祥之獸，是你們九尾玄狐拖累了整個狐族……你們不應該出生……」

「你應該自絕，才是拯救狐族的唯一辦法……」

那些聲音讓它快要崩潰。

但是它能夠感覺到，有一道溫柔的聲音說。

「我相信你。」

它知道……玄月相信它。

哪怕全世界都不相信它，玄月也會相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