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血色的噩夢，快要逼瘋了小白。

這不是它第一次看見同族隕落——這也不是它見過最為慘烈的一幕。

但是……還是不大好承受。

這隻小狐狸的囈語聽得出它的痛苦，葉玄月輕輕地貼近它。

因為她和它心魂相連，所以此時此刻，葉玄月能夠感覺到小白的痛苦，她伸出手，緩緩地撫摸著小白的脊背，她的動作溫柔而又緩慢。

她很心疼小狐狸。

小狐狸的耳朵微微地耷拉下來了。

她輕輕地撫摸著它，她能夠感受到它似乎緩緩地平靜下來。

葉玄月低下頭。

輕輕地在它的小耳朵尖上頭親了一下，很輕。

她知道它能感受到的。

下一刻……

她感覺到，小白的耳朵尖，細微地顫動了一下。

葉玄月微微一怔，然後她抬起頭，等待著，那雙好看的黑色瞳孔，終於緩緩地張開，裡頭倒映出的她自己，面容有些憔悴，帶了幾分心疼之色。

小白抬起頭看著她。

葉玄月也同樣看著這隻小狐狸，她的瞳眸之中彷彿有星光閃耀。

小狐狸開口說話了，它的眼眸微微眨動了兩下，它的聲音跟它平常的聲音不同，顯得極其晦澀，喑啞，聲音像是撕裂了一般，它張開口，發出的聲音是那樣的微弱，但是而葉玄月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哪怕小白不發出聲音。

葉玄月都知道，它說的是什麼。

它說的是。

「主人……我睡了很久麽……？」

葉玄月心有點兒輕微的疼痛。她輕微地搖了搖頭，然後小狐狸的瞳眸眨了眨，它的聲音很輕，很嘶啞。

「真好。」

「主人不要擔心我。」

「我還好。」

……

葉玄月看著身旁的小狐狸，小狐狸安靜地躺在她的腿上，然後低聲說道。

「我知道我的族人是怎麼死的。」

「我也知道九尾玄狐是怎麼消失的，仙界的九尾玄狐，他們的下場很淒慘。」

它的聲音幾乎在顫抖，它輕聲說道。

「是因為我們不祥麽。」

「我也不知道。我出生的時候，狐族就已經如此了，我像是背負著沉甸甸的山嶽前行著。我想過，如果我不是最後一隻九尾玄狐，我會不會輕鬆許多。」

「不用思考整個種族的生存或者是滅亡。」

「我有的時候會羨慕小猴子，它可以無憂無慮地打鬧。你寵著它，大家都寵著它。」

「可是我知道，那是它應該得到的。」

「它很好……其實大家都很好……只是……」

「如果我不是最後一隻九尾玄狐就好了。」

「但是既然是，就要承擔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我不能逃避。」

它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葉玄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很少有這樣的時刻，她沉默不語，小白眨了眨眼睛，它低聲說道。

「主人，我當初在遇見你的時候，我是故意跟你簽訂契約的。」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聞得見你的血脈氣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能夠幫我。我跟你簽訂契約，是因為我的自己的私慾，不是真心地想要救治你。」

「我存了私心。我沒有那麼純粹……」

「我覺得自己很卑鄙。」

「你會不會怪我？」

葉玄月搖了搖頭。

她不會怪它。

她低聲說道。

「我不會怪你，不論發生什麼。」

這是她的真心話。

不論如何，小白都是第一個陪伴她走到今天的靈獸，它是她的本命靈獸，她註定要和它牽扯在一起，分擔喜悅悲傷，她註定要帶著它走到海角天涯，跋涉苦旅，度過所有驚濤駭浪。

她離不開這隻小狐狸。

這隻小狐狸安靜了好一會兒，它低聲說道。

「其實主人……」

「當初我知道冷莫燃註定要死，但是我瞞著你。」

「你也不怪我麽。」

葉玄月沒有想到小狐狸會提起這件事情。

它還耿耿於懷麽。

是的。小狐狸還耿耿於懷。

它在乎這件事情。

它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痛苦，它後悔了，如果它早一點告訴主人，主人那麼聰明，也許能有辦法的……不用最後那麼慘烈地，看著所愛之人，魂飛魄散，消失在她懷中。

它耿耿於懷。

它很……很愧疚。

葉玄月沉默不語。

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眸微微抬頭來，她的眼底像是藏了一個冬天的梅花，此時此刻，這些梅花卻在一瞬間凋零殆盡，她一言不發，小狐狸的心惴惴不安，它好像在等待一句審判一樣。

時間越久。

它越不安，彷彿一切都被靜止了一樣，葉玄月輕聲說道。

「那不是你的錯。」

「那是……」

「那是我自己的錯。是我沒有發現。我總以為我自己什麼都做得到，但是不是這樣的。如果我當初可以多關注一些他，那麼便不會導致那般慘烈的結果。他掩飾得很好，是我的錯——」

葉玄月的聲音很冷靜。

但是小白知道，自己的主人的心根本不是這樣的。

那是哪怕過了這麼長時間，都無法癒合的傷口。

她明明是疼過的。

當初的崩潰，這少女不過是把痛苦隱藏起來了，她再也，再也不能像當初那樣去喜歡……不對，是愛一個人了。

再也不會了。

小白輕輕蹭著它的臉頰，它因為自己太過痛苦，所以它總希望主人能夠開心一點兒，但是事實證明，它們誰也得不到平靜。

小白的聲音帶了幾分濃鬱的鼻音。

「我知道主人你得到了那個陣法。你想要嘗試召喚他的靈魂……你想要復活他，是不是？」

小白太了解這個少女的心思。

她從來就沒有放棄過。

但是……

小白不敢想象，如果失敗了呢。

那是世界上最為殘忍的事情，有了希望，然而希望眼睜睜破滅。

小白甚至不敢在她面前提到，如果失敗要怎麼辦。

「我只希望他回來。」

她的聲音很平靜。

「如果我能夠修鍊到更高的境界，我就可以嘗試收集他的殘魂。如果陣法失敗，如果我能夠回溯時光的話，也許能夠找到他的魂魄……」

她自己也沉默了。

她低聲說道。

「不會失敗。」

「我會找到他。」

小白安靜地看著這少女的側臉，她輕輕地撫摸了兩下小白，開口說道。

「不提了。你把狐族的那些仙獸全都藏到哪裡去了？」

小白頓了頓，然後開口回答道。

「應該是在……」

「是在……」

它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說道。

「狐族的鎮族法寶之中。我知道一個秘境，可以讓它們躲藏在那裡，那個秘境，只有我才能夠打得開。」

葉玄月看向小白。

她的語氣帶了點兒困惑不解。

「入口只有你打得開？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