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道人看著那個女子的背影。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眼眸深處的情緒，終於有些波動起來。

他同眼前的女子，有太多的故事。正因為如此，所以很多時候，才不能夠好好地面對彼此。邋遢道人皺了皺眉頭，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手掌心的小瓷瓶，然後握緊了些。

然後，邋遢道人大步流星一般地走了出去。

……

葯靈仙子已經給他準備好了閉關的密室。

是最好的一間，幾乎完全能夠感覺到裡頭充沛的仙力。

裡頭堆放了不少源晶，還有一些布陣工具。

她雖然不說，也從不炫耀，但是一切她都準備得很妥當，她只是嘴硬，但是其實還是心軟的。邋遢道人走進去，看著地上的乾淨的蒲團，走過去，然後坐下來。

他不知道方才葯靈仙子出了什麼問題。

但是她煉製的時候，一定沒有那麼容易，這枚丹藥，可以說，是得來不易了。

邋遢道人打開瓶子，把這枚蘊靈修魂丹倒出來，然後認真地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之中。這枚丹藥透出一種晶瑩剔透的暗紅色，像是一小塊精緻的紅寶石一般。

成色極好。幾乎把全材料裡頭所蘊含的能量，發揮到了最大。

邋遢道人低著頭，也能夠感覺到這丹藥裡頭的那種令人心悸的力量。

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把這枚丹藥吞了下去！

……

這枚丹藥吞下去的剎那，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有一團火焰，往身體裡頭蔓延一般。

渾身的熱血在一瞬間被激發起來了。

謝啟心皺著眉頭，他的神情帶了點淡淡的痛苦，他當初受傷的時候，便是極其痛苦的，那傷口，並非直接攻擊肉體，而是直接傷害到了他的靈魂！

這種能夠傷害到靈魂的傷勢，不但影響極大，而且痛苦會一直留存在他的腦海之中。

謝啟心深呼吸了一下，他竭力剋製住自己吼叫的渴望，而任憑藥力在他的身體四周蔓延，他感覺，四周的一切好像都發生了變化，他此時此刻能夠感覺到他自己的呼吸，而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每一根血管，隨著他的呼吸……而緩緩地，撕裂，重生！

但是這種痛苦，已經不算什麼了。

更加讓人難以忍受的。

是來自於大腦深處的痛苦。

意識海裡頭，彷彿在一瞬間掀起了風暴。他是修鍊陣法的人，若是不論及仙力，單單論及精神力的話，謝啟心的精神力比一些低等級的大羅金仙，都還要更加強悍。

但是此時此刻，他感覺他整個人被一道道風浪碾壓而過。

那種感覺，比痛苦更加可怕。

直擊靈魂。

直戳心臟。

千刀萬剮，不過如此。

謝啟心的渾身的皮膚，已經開始冒出了細小的鮮血，那些鮮血，像是從他的身體內部逼出來的一般，他閉著眼睛，卻強自苦熬。

撐下去。

唯有撐下去。

……

藏書庫之中的葉玄月還在翻閱各種各樣的典籍。

她倒是正好找到了關於蘊靈修魂丹的相關記載。錢胖子說得沒有錯，這枚丹藥的確能夠癒合靈魂暗傷，不過他話沒有說完，這枚丹藥並非沒有風險。

而且……

風險不小。

蘊靈修魂丹的記載，並不是在玉簡之中，而是放在一本書籍之中。仙界的書籍不多，大部分訊息因為太過浩大，所以都用玉簡存放。所以這本書方才吸引了葉玄月的注意力。

裡頭關於此丹藥的記載頗為詳細，包括如何煉製。

此丹至少要大羅金仙以上，才能夠嘗試煉製，而且有一定的失敗概率。而且，此丹一旦服用下去，過程是十分痛苦的。因為它的原理，不僅僅是單純的修補靈魂暗傷，而是想要激發一個人隱藏在靈魂深處的潛力，達到一種自愈的效果。

可以說，如果服下此丹，能夠熬下來的話。

不但傷勢可以恢復，而且甚至靈魂之力都會提高少許。

甚至能夠小幅度地激發靈魂深處隱藏的潛力。

但是這一切好處的前提，是一定要成功熬過，此丹帶來的痛苦！

葉玄月翻著這本冊子，她心裡頭有點兒擔憂起邋遢道人來。

她不知道這些。

否則她一定會更加謹慎的。

不知道眼下是什麼情況，自家師父服沒有服下丹藥。葉玄月皺了皺眉頭，但是眼下她也只能夠等待了。

……

謝啟心低著頭，他此時此刻，從身體裡頭沁出的鮮血，已經已經把衣裳染透了。他的神情裡頭帶了幾分痛苦掙扎，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眸深處，卻隱隱變成赤紅。

他想起了很多。

他之前的確騙了葉玄月。

他剛剛收葉玄月為徒的時候，告訴她的話，半真半假。

他並不是什麼，當初的紫光仙宮統領仙域下頭的小仙人。

他的母親，是一名極其有名的陣法師，甚至參與了當初紫光仙宮的那一座天空之城的陣法設計。

他的母親，乃是當之無愧的天才陣法師。

他比不上自己的母親，他給自己的母親丟臉了。

謝啟心怔怔地抬起頭，雖然還是痛苦到了極致，但是他眼前卻彷彿浮現出了一道道的幻象，那是當初他的母親帶著他去紫光仙宮看寶庫。

那座天空之城，那樣繁華，那樣浩大。

裡頭的寶庫，自家母親指著那些玉簡，耐心地帶著他，聲音溫柔地給他做講解，給他做陣法啟蒙。他能夠聽見旁邊還有仙人的笑聲，說他以後必定會子承母業，成為這仙界出名的陣法師。

「你這位愛子，天賦上佳，有你親自教導，日後必定出彩得很。」

這些話，他全都記得。

他想要……

他想要成為大羅金仙。

他想要找到那座不知所蹤的天空之城，因為那座仙城，凝聚了太多太多人的心血。

他甚至記得，他母親最終選擇自盡的時候，她看著他，眼眶含淚，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然後轉過身，把他推入了傳送陣之中！

從此，他謝啟心失去了他原本的身份。

那麼多舊部，他並不引人注意，所以倒也生存了下來。他跌跌撞撞地離開，躲避過了不少混亂的廝殺，從此成為了一名流浪仙人。

他的父親不知所蹤，母親則是為了保護他，也是為了尊嚴而自盡。

謝啟心死死地咬緊了牙關。

這些……都是他快要遺忘的回憶了。他的手指微微地顫抖著，然後終於發出了一道強烈的吼叫聲。

「不！」

他渾身的血管彷彿崩潰開來，但是與此同時，他卻能夠感覺，靈魂深處，終於有一股力量，緩緩地散逸開來，他渾身感覺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麻癢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