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娜的聲音又清脆又響亮，很快便在這空間之中回蕩開來。但是白羽娜的尾音還未徹底消散開，就被另外一道聲音給壓製住了。

「你根本不是妖族，為何要代表古妖而戰？」

這句話，問得極認真，不動聲色，卻有振聾發聵之感。

白羽娜怔住。

四周一瞬間鴉雀無聲，然後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議論聲，不論是人族還是妖族，都因為這個突然曝光出來的消息，而感覺到驚訝。

不是妖族？怎麼可能，這個叫做空澤的少年，怎麼可能不是妖族？

但是伴隨著這句話，赤瞳則是毫不猶豫地直接跳上去。他的視線，落在對面的人影上頭，他沉聲說道。

「你不敢承認麽？」

「你根本不是妖族。」

赤瞳出現，也讓人茫然。這個雙眸紅色的少年，這麼多年都仍然不改他少年本色，薑源池同顧白看見赤瞳吃驚。

就連齊昊都略微驚訝地張大了嘴。

他沒有想到。

赤瞳會出現在這裡。赤瞳不是應當四處浪跡，他雖然猜到，赤瞳有可能會在這裡，但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不客氣地立刻跳上來，而且言語之間，直接咄咄逼人，逼問對面的人，不是妖族。

可是……怎麼會呢。空澤是不是妖族，他們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空澤的身份，不太像是人類。

畢竟人類何必一直留在東荒。

半空之中的少年，身影逐漸清晰，然後他唇瓣輕啟，聲音還是冰涼的，像是一注冰泉，猛然墜落在地，落下一片碎瓊之影，然後這少年說道。

「我不是妖族是什麼？可笑。你莫要胡說八道。而且你又不是代表神鯨島的弟子，又有什麼資格，來質疑我的身份？」

敢這麼同赤瞳說話的人，這十萬年已經很少很少，這個叫做空澤的少年，聲音極為冰涼，這番話卻說得毫不猶豫。

赤瞳凝望這少年的影子，卻詭異地並沒有立刻說什麼，這少年這個態度，他居然也忍了下來，然後赤瞳方才繼續輕聲言說道。

「我也是神鯨島的人。你若不是妖族，便不能代表妖族，這不算數……」

他話語的聲音很輕。

他說話的時候，眸光一直落在對面的這個少年身上，赤瞳似乎是在安靜地觀察著什麼，然後他聽見這少年略帶譏諷的冷笑聲，他聽見這少年說道。

「呸。你的話語，何其可笑——我不能夠代表妖族，那麼誰能夠代表妖族？」

「站在哪方勢力，同身份有什麼乾係。」

「你說你是神鯨島的人，你也不是人類。」

赤瞳被他問得一瞬之間愣住，他居然被這麼一個少年問住。

而對方則是扭頭。

看向艷骨身旁的齊昊。

齊昊仍然帶著面具，沒有想到妖族這後起之秀空澤會同他對視，他的反應一瞬間也有點古怪，他摸了摸鼻子，然後聽見空澤說道。

「你留在妖族。為妖族做了許多件事情，可是你是妖族麽？」

「你不是，你是人類。」

空澤居然這麼明晃晃地直接挑破了齊昊的身份！他這麼一說，立刻在四周引發了一陣軒然大波，許多人原本是根本不知道這一點，聽空澤的聲音，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本來就有人懷疑萬妖女王身旁的那個青年。

齊昊等同於直接點破而已。

他的話，間接證明。

對方就是人類。

這下妖族也隱約騷動起來。

這少年空澤幾句話一出，局面隱隱有一點失控，他卻好似根本不覺得自己引發了什麼風波，他只是冷靜地站在原地，眼底仍然是一片冰冷，像是幽微的雪花，從他眼底一縷縷的飄落下來。

赤瞳盯著他的眼。

他其實也沒有看出他的身份，只是下意識覺得他氣息不對，所以才出言試探。這少年，如果不是妖族而是人類，怎麼可能留在妖族……赤瞳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從他眼中找出些情緒，更想要用言語試探出他身份。

而這個冷漠少年，卻根本不給他再繼續發言的機會。他伸出手，勾了勾手指。

不假思索地直接開口問道。

「上不上來？」

他問的人。

是趙修。

他的意思，十分明確，就是要同趙修打上一架。空澤的眼眸之中，似是有明亮光澤，然後他說道。

「若是要打，便快些。打完便直接決出勝負，決定這一次到底是神鯨島還是東荒贏。」

他這樣說，沉甸甸的壓力便要落在趙修身上。這個神鯨島的青年撓了撓頭，他的眼底也湧動過了些好戰之意，畢竟被這樣問，只要心裡頭有血性，終歸是會忍不住想要出手一戰的，趙修的眼底深處，戰意凌冽。

然後他站直身體。

他反問對方。

「你不需要休息麽？你方才大戰了一場。」

趙修的意思，是想要讓空澤恢復到最佳狀態。畢竟他打鬥的時間間隔太短，這樣休息的時間顯得不足夠，他很有風度，並不想要佔對方的便宜。

但是空澤站在台上。那高高在上的少年，眼中似是有無窮波濤蕩漾開來，這少年的聲音，亦是不假思索，毫不客氣。

「要戰就大戰一場，何來那麼多的廢話，想那麼多做什麼？直接打一場便是。」

他說得極為篤定。

「我不需要休息。我想要儘快結束戰鬥。」

他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提出了邀約，趙修自然不能夠再推脫什麼，他心中深吸一口氣，然後他站直身體，一步步地走向那高台。

這大概是這一次遠行的最後一戰。

夏侯人傑已經輸給對面的少年，他若是再輸給他，那麼神鯨島就等同於一敗塗地，傳回神界。

旁人只會說。

他輸給東荒妖族。

不會知道對方多麼厲害，其他那些門派，只會借著這個機會，狠狠嘲諷一番神鯨島，正因為如此，所以方才容不得失敗，不論如何，都得撐下去。

趙修在心裡頭這樣想。

他給自己打氣，然後抬起腳，再無半點猶豫地走了出去。他必定能贏——他擅長的，從來就是在旁人不看好的情況下絕地反擊。

只是對面的少年。

這個妖族的天才，的確讓他沒有底。

如果他不是妖族而是人類……趙修想了想，把撓頭拋諸腦後，不論他真實身份是什麼，他只能同他義無反顧鏖戰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