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鯨島安排那些修鍊者住下，給他們的待遇自然是極好。

夏侯人傑等到趙修離開之後，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們修鍊者，原本就不需要入眠，他想了想，披上外衣，想要出去兜兜風。

等到夏侯人傑走出去，山崖之上，他卻瞧見了那道身影。

不是空澤還有誰。

她站在那裡，似是在凝望那一輪圓月，而那瞬間，夏侯人傑感覺自己整個人心跳宛若擂鼓。

而空澤彷彿感覺到了他的視線。

她轉過頭。

正好同夏侯人傑對上了眼神，夏侯人傑本來還可以看著空澤，可是當空澤扭過頭看向夏侯人傑的時候，他卻開始閃躲她的眼神。

他低著頭，想要裝作若無其事，卻聽見空澤對著他勾了勾手指。

「過來。」

這兩個字，她說得聲音明明很輕，卻宛若驚雷一般在夏侯人傑耳畔響起來，他根本無法拒絕空澤的這句過來，他冷著一張臉，但是身體卻十分誠實，直接略微一閃，便出現在了那座山崖之上。

空澤挑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來。

她的態度坦坦蕩蕩，她拍了拍身旁的那一塊巨大石塊，然後夏侯人傑聽見了她開口說道。

「過來，陪我聊一聊。」

夏侯人傑默不作聲地盯著空澤看了一眼，然後自覺主動地走到她身旁坐下來。微風拂過他們，月色好像也溫柔，夏侯人傑聽見空澤主動開口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來到神鯨島的？」

夏侯人傑原本冷硬的臉龐，因為這句問話，而變得柔和了許多，他的臉頰輪廓逐漸溫柔，他低著頭，眼中卻浮動著無限情緒，他整個人似是陷入到了回憶之中，隔了好長一段時間，空澤才聽見他說道。

「十萬年前。」

回憶過往，讓夏侯人傑的臉頰之上，多出了一縷微笑。

然後他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打開了話匣子，空澤聽見夏侯人傑主動說道。

「十萬年前，我在神界已經小有名氣。因為我出身夏侯世家，又測出頂級天賦，所以神界許多大派，都向著我拋出橄欖枝，承諾，只要我加入他們門派，就直接成為核心弟子，給我提供各種奇珍異寶，輔助我修鍊。」

「各個門派都在爭奪我。這一次。來到神鯨島上頭的這些勢力，有許多，就是當年曾經爭奪過我的一員。」

夏侯人傑的聲音，娓娓道來。

但是卻並不是那種自吹自擂。

他不至於在空澤面前，吹噓這個。他只是在回憶他過往的經歷。

而空澤也的確對神界其他人是如何修鍊的這件事情很好奇，所以她也沒有打斷夏侯人傑，而是聽著他往下說。

「當年爭奪過我的許多勢力，都很奇怪，當初我為何選擇孤身一個人，跋山涉水，甚至同夏侯家族鬧翻，也要來到神鯨島。而且我剛剛來到神鯨島的時候，我沒有任何優厚待遇，幾乎同一個普通弟子沒有兩樣。」

「更不用提，做什麼核心弟子，拿到最頂尖的法決。」

「但是我還是來了。不論旁人如何不理解我，我還是來了。」

他回想過去，回想當年他年少的時候，驕傲又莽撞的模樣，神色裡頭夾雜了幾分柔和之氣。這些過去的回憶，如果不是因為空澤的問話，他未必會從頭再回想一次，而空澤坐在他身旁，問他。

「所以為什麼要來神鯨島？」

這個問題。

讓夏侯人傑的眼瞳之中，都湧動著一絲淡淡的恍惚，他似是在自言自語。

「是啊，為何要來神鯨島呢——如果一定要追究一個原因，大概是因為，我很想要證明，我自己可以做得到吧。」

「哪怕從頭開始，我仍然出色耀眼。我不想要因為自己的天賦，得到那些優待，哪怕同普通弟子一樣從頭爬起，仍然可以大放光明。這大概是我當初心中想法。」

「事實證明，我的確做得到。有的時候，修鍊就需要胸口之中一口光明氣不墜落。」

「我本來以為我已經沒有什麼目標可言。在我成為神鯨島最出色的弟子之後，我其實曾經迷失過一段時間！」

這是夏侯人傑。

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秘密。

「我險些入魔。」

空澤有些疑惑不解。

關於夏侯人傑的這個說法，他有些不能夠理解。

「入魔……？這是什麼意思，你走火入魔？」

夏侯人傑點頭。

「是。我也曾經陷入過自大的陷阱之中。在那段時間，我自己覺得自己無比優秀，又覺得神鯨島上頭已經無人是我敵手，我就是最出色的那一個，因為覺得無人敵得過我，過分自信，所以陷入一種迷失的境地，丟失了自我，險些入魔。」

「但是這種危險的心態，我自己卻不知道是入魔的先兆。我那時候，驕傲自滿，我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我那時候很值得被狠狠教訓一頓，痛打一番。」

這是夏侯人傑的經驗。

也是他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空澤聽得頗為認真，然後他開口問道。

「那然後呢？你是如何調整你自己的？」

他是當真好奇得很，想要知道。

夏侯人傑看了一眼空澤，然後他沉聲說道。

「其實不是我自己調整好了我自己的心態，是因為神鯨島出現了趙修。這個不遜色於我的天才。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若不是他的出現，我說不定已經因為心魔的衝擊，而隕落掉了。」

「但是正是因為他的出現，提醒我。」

「神鯨島上頭的天才，不止我一個。這才讓我冷靜下來，開始反思自我，讓我度過困境，得到十足成長，自然而然地度過了心魔。」

「所以，有的時候沒有對手不是好事情。有些關卡，靠著自己，未必能夠順利熬過去。」

「我這十萬年，同趙修來回爭鬥，才能夠飛快進步。我想，他應當也是同我一般無二的感受吧，正是因為我們有了彼此激勵，才能夠突飛猛進。」

「從這個角度來說，趙修他是我的對手，亦是我的朋友。」

「有些感受，神鯨島之大，或許只有他同我，才能夠懂得。」

夏侯人傑一句話說得認真，空澤聽著，她說道。

「所以你不怕輸？」

夏侯人傑搖頭。

「我不怕輸。但是我想要知道，我為何而輸，輸在何處，若是能夠進步，這才是我在意的地方。」

他看向空澤，然後他說道。

「你是第一個徹底碾壓我的同輩。所以……」

他抿了抿唇。

「我不討厭你，但是我對你很好奇。」

而有的喜歡，就是從好奇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