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隻發生在一眨眼,甚至連一個呼吸都沒有。從葉玄月發動空間法則的那一刻開始,空間幾乎在一瞬間便處於凝固凍結的狀態,而到她回溯時間失敗身受重傷,再到她維持不住時間凍結的狀態——也只有半個呼吸不到的時間。
她的身體,距離她母親,同那隻該死的盒子,還有五步的距離。
但是這僅剩的五步距離,卻彷彿一瞬間成為天塹。只剩五步,但是葉玄月的手指卻觸碰不到那只要命的盒子,而她重傷的狀態下,不論如何已經沒有辦法再發動一次空間凍結,少女的口中是濃濃的血腥氣,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隻盒子看。
感覺彷彿身體都在那麼一瞬間飄蕩起來。
她恨不得能夠傳送,但是她不是白玄,那個小狐狸如今已經同她失去了心靈感應,無法幫她,縱然它懂得她的心意,它也不知道那隻盒子意味著什麼。
唯一有能力阻止的白玄,擁有空間法則的白玄,眼神迷茫地看著葉玄月。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隻覺得葉玄月突然之間,唇角溢出了嫣紅的鮮血。
他擔心的只有葉玄月。
葉玄月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
她更來不及開口,因為就在下一個呼吸,刺眼灼目的白光猛然爆發開來,葉玄月唯一的感覺,就是被火燒灼的疼痛感,那種感覺綿延不絕,從盒中散發出極強的死亡氣息。
葉玄月雖然不知道這團死亡氣息的廬山真面目,但是她卻有了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她母親同葉虛庭不同,葉虛庭接近至尊,但是她母親的修為卻再普通不過……
難道她要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魂飛魄散?
葉玄月拚命發動空間法則,想要給自己爭奪再一次的機會,只要半秒鐘,只要再跨越三步,不論那是何等可怕的巨大災禍,她都能一力承擔,絕不會給盒中事物肆虐的空隙,而除非她身亡,否則她的母親必定平安無事。
她是這樣想的。
也是這樣做的。
但是那三步,她卻跨不出,少女大口大口地嘔出鮮血,身體已經瀕臨崩潰。
白玄出現在她身旁,這個少年利用空間法則一瞬間移動出現在她身旁,他的手指死死地抱住她的胸口,一股強大而柔和的力量禁錮她的身體,不讓她再發動空間法則。
白玄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這樣繼續下去。
這個少女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會徹底崩潰,就算她的魂魄極度強大,她也會失去這肉體的。
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少女這樣拋棄一切的胡來,她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再發動一次時間法則。
白玄看著她目眥盡裂的模樣,瞧著她眼瞳之中彷彿充血的狀態,卻隻一言不發的抱緊葉玄月,不讓她掙脫他的懷抱。
少年的身體雖然單薄,抱緊她的那瞬間卻顯得極其用力,他死死地擁抱她,葉玄月被白玄死死禁錮住,她看著半空,眼神逐漸失去神采。
而下一刻。
就在耀眼的白光吞噬掉她母親章盈華的那個瞬間!
一道身影卻出現在她母親身體之前。
是魂魄狀態的趙封魔。
葉虛庭也做不到瞬間挪移。
但是趙封魔做到了——或許是因為他只剩魂魄,沒有肉體禁錮,所以才能夠速度突破極限,又或者是他利用了某種葉玄月都不知道的秘術,畢竟趙封魔乃是神界最神秘的種族之一封魔族所殘存的唯一後裔,不論他動用了何種力量,但是他還是出現在了章盈華面前。
那個他唯一放在心底最深處的小姑娘。
那個他眼中最純真的皇朝小公主。
趙封魔腦海之中湧現的唯一畫面,是當年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宛若玉人一般精緻的小女孩,他問她。
「你要不要做我弟子?」
「我是應不惹。」
他化名應不惹去了凌天大陸,遇見了一個皇朝孤獨的小公主,他帶她四處遊歷,帶著她去見那宮牆外的景色,他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時光美好得不真實。
他想要永遠帶著她遊歷,帶著她,不僅僅去凌天大陸,也去其他諸天萬界,甚至想過,要長長久久的同她在一起,但是她卻同他告別。
她要離開了,她是皇朝的小公主,她自願回到她那個衰敗弱小到不值得一提的皇朝之中去。
她從一個被他牽著手掌的小小女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他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她笑起來很甜。她很善良,她總是喜歡幫旁人,一點也不覺得那些人是累贅。
她總是招惹很多麻煩,她看著他時候,輕輕嘆氣,只是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盯著他,聲音輕易讓他的心底,柔軟成一片。
「應叔叔,我又闖禍了,怎麼辦?」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他生命裡,有朝一日也會擁有軟肋。
如果在很多很多年前的趙封魔看來,這個他軟弱得不像他。
這個世界上,不應該有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他的情緒,他冷漠無情,而這個世界上一切愛意都可笑到極點。
所以他從來沒有想到。
他原來……心上盔甲,也有徹底破裂的一日。
他離開她的時候,沒有想到此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聽說,她有了愛的人,她同她愛的人,有了一個孩子。
他聽說,她被關押在皇朝裡。
他聽說很多,可是他不敢再去看她。
他想,這個小女孩不會再柔柔呼喚他應叔叔了,這個小女孩的心給了其他人,她背叛了他。
他雖然不會親手殺她,但是他也不會再管她,不會再保護她守著她,就當做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那個精緻剔透的小姑娘。
可是當他見到葉玄月的時候,他看著她那張同她那樣相似的臉頰,他才明白過來,是他錯。
錯得很離譜。
他以為自己能壓製住他心底的那份悸動,他以為他是殺神他沒有心。
可是——他心底的小小角落,藏著那女孩,從來沒有一日忘記過。
那個,精緻的,漂亮的,可愛的小女孩。
趙封魔縱橫一生,在神界闖蕩過滔滔血海,滅族過九尾玄狐,也逼迫得仙界昔日的最強者之一元夙自毀仙界之橋,斬殺過仙界頂尖強者方命,擁有十大神器封魔塔——可如今他盯著那枚盒子,他眼底卻好似有無盡釋然,然後他嘴唇輕輕動了動。
葉玄月看著他。
她好像能夠讀懂他唇角的話語。他說的是。
「這樣……也好。」
「為了她,值得。」
然後,那刺目而又灼眼的白光,徹徹底底地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