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不惹的神色卻好似在思索著什麼,隔了數秒鐘,他才開口說道。
「縱然有材料,想要重建飛升之橋,也沒有那般簡單。」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這意味著要同天道對抗。」
「建成的那瞬間,必定有天道責罰,降下各種災禍,誰來抵抗?」
他的手指慢慢地觸碰著他自己的下巴,他的眸光在眼前人的面容之上緩緩掃過,葉虛庭沒任何猶豫不假思索地說道。
「我的劍能抵抗。」
應不惹卻搖頭,葉虛庭的這個回答,看似很好,但是應不惹的眼底卻湧動著幾分淡淡的——說不上來的悲憫之色。
「不成。」
站在一旁的南宮夙,她的眼光沒有離開應不惹。應不惹面不改色,南宮夙卻始終覺得這個人給她的一種古怪的感覺,她下意識地抵觸他。
這個人……
是什麼來歷?能夠說得出天道之類的話語,他難道也是神界出身。
南宮夙想這一點,便不猶豫地直接開口問道。
「你也是神界修鍊者?」
對面的應不惹點頭。他眼下借用了宋寒武的身體,所以倒也不怕被南宮夙認出。其實他從見南宮夙的第一眼,便辨認出了南宮夙的身份。
這個女子——顯然便是神界的元夙轉世。應不惹不想同此女大打出手,他慢慢轉過頭,並沒有任何要自我介紹的意思。
他的表現,顯得頗為高冷,南宮夙的確想要探聽應不惹的身份,但是應不惹自己不主動開口,南宮夙倒是不好逼迫他,她只是在瘋狂地思索,此人可能的身份,能夠說出天道,以這種語氣,想來在神界也絕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
應不惹則是繼續看向葉虛庭,然後他說道。
「我可以幫仙界——反正我既然借用了這個仙界小子的身體,自然要幫著做些事情,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葉虛庭聽見應不惹的話,他不假思索地回應道。
「你說。只要我能夠做到,我都會竭盡全力地滿足你。」
應不惹提的要求其實並不難辦。相反,很簡單。
他說。
「我想要踏遍仙界,尋找一個最合適搭建飛升之橋的地方。」
「我還想看看仙界普通修鍊者的生活。」
這本來就是分內之事。南宮夙一直盯著應不惹的側臉看,卻惹得薑源池心裡頭有些吃味,他咳嗽了一聲,拉了拉南宮夙衣袖,低聲問她。
「阿夙?」
南宮夙聽見薑源池的呼喚聲,她這才轉過頭,不再看向「宋寒武」了。
……
傍晚,房間之中,應不惹安靜坐在窗前,他面前的花瓶的花朵沾染露水,他卻在同真正的宋寒武聊天。他答應不掠奪這青年身體,只是暫時借用,為了讓宋寒武安心,他同宋寒武佔據這具身體的時間,都是平分秋色。
宋寒武的語氣隱約帶了些疑惑。
「你認識南宮姑娘?」
應不惹嗯了一聲,但是他補充道。
「她可不是南宮姑娘。她的真正身份,是元夙——是昔日仙界飛升到神界去的至強者,巔峰時期的戰力,不遜色於至尊。」
至尊意味著什麼宋寒武沒有半點概念,他並沒有因為至尊而吃驚,反而覺得驚訝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飛升到神界去?」
「不是……仙界的修鍊者是無法飛升的……」
應不惹倒是不介意同這個被他佔據身體的青年多談談。
「如今不成。但是早年間卻是可以做到飛升。而且仙界飛升的修鍊者,大部分都極為強大,湧現出許許多多的頂尖強者。」
應不惹一邊說著,他眼瞳緩緩遊移開來,他看著窗外的星辰,他低聲說道。
「有些事情……大概冥冥之中真的有註定。我過往從來不相信命。」
「但是如今我也不禁要感慨造化。」
「許多事情——終究是要償還,容不得我躲閃逃避。」
宋寒武根本聽不懂應不惹這幾句感慨什麼意思,他只是覺得應不惹的話語之中,帶了濃鬱的滄桑漂泊,他猶豫一瞬,輕聲問道。
「所以你認識那位……那位南宮姑娘?」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應不惹的語氣依然平淡。
「認識並不意味著是朋友。」
「或許,是敵人也說不定。」
「你們仙界想要重新修建飛升之橋,是犯了忌諱——一定會有阻攔,雖然我暫時還想不到來自神界的那股力量,會用什麼辦法來阻攔仙界修建飛升之橋。」
「可惜葉玄月不在。」
「她是破局之人。她不在,總得有人接下這一遭,同那股力量鬥一鬥。」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但是仔細聽去,卻又能夠感受到他那種因為強大而淡定的心態,而他所說的這些,對宋寒武而言都太過遙遠,他只是茫然地瞪大雙眸,什麼天道爭鬥,神界,都是他沒有想過的遙遠,他低聲喃喃說。
「我隻想修鍊……」
「若是只需要修鍊,該多好?」
宋寒武不是仙界修鍊者。相反,他在仙界也遭受過排斥,被打壓——謝長風離開無雙劍宮之後,那些長老以他作為下界修鍊者的身份而發作,想要將下界修鍊者趕盡殺絕,這樣的事情,同神界也沒有區別,日光之下無新鮮事——他低下頭,攥緊拳頭,手指用力的時候,甚至虎口都隱隱發麻,然後他說。
「仙界瞧不上下界修鍊者。」
「神界也瞧不上仙界……可是那只是一部分人,是不是?」
「仙界給我許多美好回憶,若是可以,我也斷然不希望這一界消失。我在這裡有認識的朋友,有見過的風景,有銘刻於心的記憶,這些我都不希望就此消失。」
應不惹有些意外他能說出這樣的話語來。
宋寒武他低聲說。
「其實當年如果不是玄月救我,我早就死了。死在靈武大陸。」
「從此之後,我每多活一日,便多賺一日。」
「我也曾經憤世嫉俗,恨不得整個世界都同我陪葬,恨不得這天地都崩塌毀滅,所有人沉淪苦海,我想過為什麼這世上有人活得幸福快樂,只有我吃苦受罪……」
應不惹聽著他的話語,他問宋寒武。
「可後來呢?」
宋寒武說道。
「後來我發現,世人皆苦。只是有的人更能忍,有的人——有旁人幫他們承擔那些苦。」
「我自己吃過人世間許多苦頭,所以我才得成為能夠幫旁人遮蔽風雨的人,至少我的苦頭,決不叫我在乎的人再吃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