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武的傷勢眼下已經和緩許多。謝啟心出現在另一處別院之中的時候，穿著深藍色布袍的男子看了謝啟心一眼，他眼底深處似是有一閃而過的擔憂。

「他傷得太厲害了。」

「我也沒有辦法讓他恢復得如同從前那樣，他的修為可能會大跌……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

他話語之中帶了幾分惋惜。

其實宋寒武原本的資質不差，他是有成為頂尖強者的潛力的，但是眼下的宋寒武，再想要如同從前那般怕是有些困難了。

而且宋寒武傷得太厲害，也需要很長時間的一段恢復。

他拿了一瓶丹藥給謝啟心。

「這是我給他吞服的丹藥。他眼下虛弱，反而不能夠下猛葯，只能夠逐步穩補，否則就是在透支他的生命力。」

「我已經把他的傷口癒合住了。只是元氣一日兩日無法迴轉過來。」

謝啟心點了點頭，他拍了拍對面的男子的肩膀。

「麻煩你了，我去看看。」

……

簾子之中的青年，已經蘇醒過來。這青年有一張帶了幾分倔強的臉龐，他抬起頭盯著眼前走進來的謝啟心，想要撐起身體，謝啟心卻率先開口。

「我方才去了一趟無雙劍宮。你的公道，還有那個男孩的公道，我已經通通幫你們討回來了。」

他這句話說得極為平靜，宋寒武看著他，眼底略略閃過一絲激動，但謝啟心咬了咬唇，卻有些難以啟齒。面對一個有些熟悉的人，要對他說出，有人想要佔據他身體，總歸有些艱難。

反而是宋寒武看出了他眼底的遲疑，主動出聲詢問。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想要同我說？」

謝啟心默然，隔了數秒，他才略略點頭。

「是。還有一件極為重要，涉及整個仙界安危的大事。」

他把應不惹需要一個身體暫時借用的事情，簡單地同眼前的宋寒武說了一遍，宋寒武的眼眸裡頭卻並沒有半點氣惱，反而顯得頗為純真澄澈。

「他是暫時借用，還是要永遠控制我的這具身體？」

這個問題，謝啟心回答不了。

雖然應不惹說只是暫時借用……但是謝啟心並不知道他的話能否相信。

畢竟對於一個魂魄而言，一具同自己契合度極高的身體——想一想也極度具有誘惑力！應不惹若是直接奪舍宋寒武的話，就等同於宋寒武的意識從此魂飛魄散。

這對於眼前這青年而言，太過殘忍，而且也太不公平。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謝啟心的眼神才會如此愧疚。他搖了搖頭，誠懇地實話實說。

「我並不知道。」

宋寒武點了點頭，這青年陷入沉思，而應不惹則說。

「你可以把法寶交給他。」

「我可以同他談一談。」

「放心——我不會強迫他。」

「我只是，有話需要同他商談一二。」

應不惹的話語卻顯得信心十足，謝啟心猶豫一瞬，把法寶交到了宋寒武手中，宋寒武起初眼神有點兒迷茫，他抬起頭似是想要詢問什麼，但是下一刻，他神色猛然嚴肅起來，顯然應不惹已經開始同宋寒武交流。

……

謝啟心走到外頭，嶽藏軒看著他的眼睛，感覺從他眼中只看得到深深的倦意，謝啟心看著身旁的嶽藏軒，想要說葉虛庭下界的時候，又想到他還在深淵之中撐起整個仙界的希望，話語到了嘴邊，一時之間又有些說不出口，只能夠喃喃自語一般地說道。

「太多人為了這個仙界而犧牲。」

嶽藏軒回答得毫不遲疑。

「因為我們生活在這個仙界，所以我們才熱愛它。」

「其他世界的人，不會明白我們這種沉甸甸的感情。」

謝啟心胸口彷彿一下子溫熱起來，他的手指按壓在自己心臟位置，他輕聲呢喃。

「是……沒有人懂得，我們是何等熱愛它——願意犧牲自己。」

……

宋寒武在同應不惹交流，他其實不大明白，為什麼偏偏會是他。雖然之前給他治療的時候，嶽藏軒沒有明說，但是宋寒武也逐漸明白過來，他如同廢人一般——幾乎已經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

他當然難過絕望，從無雙劍宮的繼承者，變成如今這個廢物——但是要是問宋寒武後不後悔，他卻並不覺得後悔。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想來，還是會不假思索地這樣做。

「為什麼是你，原因很簡單，你的靈魂波動同我最契合，其他人，根本承載不了我的精神力帶來的壓迫，立刻就要身體崩裂。」

「所以只有你才能承載我的精神力。」

「你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暫時放棄身體的掌控權，一切交給我便好。」

宋寒武聽見他的話，苦笑了一下。

「是暫時的……還是永久？」

應不惹的回答卻顯得頗為不屑一顧，他有他的驕傲，不至於要騙這一個仙界的修鍊者。

「你的身體，雖然同我的魂魄意外契合，但是你完全可以放心，我還不至於要強行搶佔旁人身體。」

「我只是暫時借用。而且我來仙界——原本也是意外，如果不是因為仙界飛升到神界去的那個叫做葉玄月的少女，我絕對不會下界，牽扯到這樁麻煩事裡頭來。」

他頓了頓，然後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你似乎也認識葉玄月，是不是？」

宋寒武聽見這個名字——他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他低聲問。

「你知道玄月的名字……？」

「她在哪裡？」

應不惹的回答頗為冷靜。

「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暫時沒有出現。不過你不用著急，她應當很快便會也趕來仙界。」

「那個女孩，最愛多管閑事——仙界如今岌岌可危，她如何會不來？」

「她拚了命也會回來的。」

他這句話，卻讓宋寒武心中湧上了一股驚喜。他聽應不惹的這些話之後，回答地不假思索。

「那你若是想要借用我的身體，隨便你如何做。」

「你告訴我，我應當如何配合？」

他的態度出奇順從，這種態度，令應不惹也有點兒意外。畢竟他知道對方的顧忌……他頓了頓，不由問道。

「你就這麼相信我？」

對面的宋寒武的回答，卻顯得格外堅決。

「不。我不相信你——可我永遠相信葉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