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昊說柳汝溪之前是刻意裝暈，其實齊昊一開始也沒有懷疑到柳汝溪頭上去，但是柳汝溪在上轎子之前，特意看他那一眼，卻給齊昊一種分外古怪的感覺。

齊昊也說不上來。

他覺得這個女子，根本沒有那麼簡單。

柳汝溪給他的感覺，並不像置身事外，甚至齊昊隱約有一種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很有可能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她昏倒的時候，手腕上的黑線往她身體之中蔓延，但是齊昊在進入後院之後，福至心靈，卻突然反應過來，那並不是中瘟毒的反應，那也不是被奪魂之後的反應。

那道黑線，看似可怖，但是其實根本不會對柳汝溪造成任何傷害。

那麼她為什麼暈倒？

她是在裝暈。

齊昊腦海之中閃過柳汝溪的那張臉，她看向齊昊的時候，眼神太意味深長欲說還休，那種感覺，就好像她知道許多秘密，但是她一句話都不告訴眼前的這個少年，她什麼都不同「顧白」說一樣。

而且齊昊反覆回想穿著嫁衣的女子。

他覺得她的眼中，好似還有一絲淡淡的得意！

這種得意，像是終於如願以償的眼神。

齊昊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捕捉這些細微的情緒很擅長，所以齊昊覺得自己不會出錯，柳汝溪身上肯定存在問題。齊昊看著那個紅衣男子，他卻開口說道。

「你能帶她離開，去何處？」

這個男人一言不發，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臉色隱隱顯得有點蒼白，隔了數秒之後，這個男人才說道。

「我要見到汝溪才行。」

齊昊點了點頭。他的語氣自然許多。

「你想要見到她，就跟我來。」

……

楚瀅瀅的家還跟原本一模一樣，白磚黑瓦，雖然不大，但是看得出主人打理得很是用心，但是楚瀅瀅捧著一個透明的玻璃小水缸站在外頭，她怔怔地盯著自家屋子，她看見顧白同那個穿著紅衣的青年走過來，竭力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可是那道笑容比哭還要更難看，她的臉頰之上隱隱還有尚未乾涸的淚痕。

齊昊的眉頭微皺，然後他開口問道。

「瀅瀅你怎麼了？」

楚瀅瀅抬起頭，她用手背匆匆地擦拭了一下她自己的眼睛，然後齊昊聽見她小聲回答道。

「沒什麼……」

「顧白你沒事麽？」

「他們不是說，不是說……」

她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哼，而裡頭卻突然傳來了哐當一聲，像是桌椅板凳被人重重推倒的聲音，齊昊直接抬腳推開門，眼前的一幕卻令人感覺到詫異，因為柳汝溪站在角落裡頭，她低下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那個老嫗蹣跚著走出。

這一幕太過詭異。

通寶鼠也在這裡。

它跳到齊昊的肩膀上，然後小聲地同齊昊念叨。

「柳汝溪果然在這裡。而且我告訴你，我實在是太吃驚了——這個老婆婆，居然是柳汝溪的師傅……」

「她懂許多惡毒的咒術，並且把這些咒術教授給了柳汝溪……」

「柳汝溪果然是在裝病！」

「她什麼事情都沒有。」

齊昊卻覺得一切更加複雜。

「可是柳汝溪這樣做，究竟出於什麼目的？這樣做，對於她而言，根本沒有什麼好處，她沒有道理要這樣做的。」

齊昊的表情帶了一縷疑惑不解。通寶鼠則是顯得極為積極地給齊昊解釋。

「我聽到她們的談話了！」

「柳汝溪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想要栽贓你，讓你死。」

齊昊還是不明白。

「她為什麼這麼恨我？」

「那李大娘是何人下的手。」

「那瘟毒水晶又是怎麼回事？」

那個老婦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她的眼神仿若都變得有些失神，她轉過頭看向的人卻並不是柳汝溪——而是齊昊！

準確的來說，她看的是顧白。

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濁氣來，年邁的婆婆，連呼吸都顯得粗重不堪，她盯著顧白的臉龐看，眼神裡頭有懷念，但是更多的卻是怨毒同痛恨！

然後齊昊聽見她開口說道。

「顧白……你同你的娘親，生得可真像啊。」

「你一點也不像你那個死去的，連屍骨都被鎖死在村長後宅之中的父親。」

「你不像顧先生。他遠沒有你這樣孱弱不堪。」

「他也沒有你這陰柔的相貌，同你這樣細膩的心思。正因為他沒有，所以他才會輕而易舉地相信村長的謊言——相信只要他死，村子裡頭的其他人就會好好照顧你，讓你如同一個普通人一樣，在村子裡頭生存下來，至少能夠平平安安的度過這一生。」

「你爹爹唯一的軟肋就是你！」

「為了你，他寧願犧牲掉自己……」

「呵呵，何其譏諷。他明明有能力活下去，卻為了你而選擇死亡。」

「我知道的，我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心裡頭一定覺得虧欠極了你的娘親，所以才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給你換取一線生機。」

「畢竟他如果拍拍屁股離開這裡，他知道，他再也回不來。」

「那麼顧白你就必死無疑了——你會被生吞活剝的。」

「顧白……你爹爹是為了你而死的。」

齊昊的腦海裡頭嗡嗡的作響，他的頭再一次疼得厲害，這個少年伸出手輕輕地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他的聲音都顯得有些不穩。

「你說……」

「我爹爹是為了我而死？」

「你有什麼證據？」

他這句話不是為了自己而問。

而是為了顧白而問。他身體之中瀰漫開來的悲傷情緒太過濃烈，這種悲傷情緒幾乎快要擊潰齊昊，他咬緊自己的唇瓣，突然覺得真相對顧白或許很殘忍。

他是頂替顧白的身份進入幻境的。

但是幻境之中的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一切。

所以這個少年，要背負這樣實打實的痛苦生存下去麽？

彷彿能夠感覺到齊昊的痛苦悲傷，那隻通寶鼠一躍而起，它跳到齊昊的肩頭，開口的聲音卻難得地有些溫柔，它想要安撫齊昊，只是它說出的話，聽上去令人感覺到——好像更殘酷一點。

「如果不是你頂替顧白的身份，我懷疑，顧白到死都不會知道真相的……」

「不過真相對他太殘酷，他還是不知道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