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昊沒有想到，他只是來破除幻境，會遇到如此複雜的情況，這內裡隱藏的眾多訊息當真是驚心動魄。

好在他還有通寶鼠。

而通寶鼠的反應則是顯得一點兒也不意外，它瞥了一眼齊昊，然後慢悠悠地說道。

「這當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你以為天通谷是那麼簡單的地方麽？」

「若是這個幻境好破解，還輪得到你？你這麼一個剛剛飛升到神界來的小角色？這裡頭的寶物，早就給人掠奪一空了。」

「正因為這裡考驗的關鍵根本不是修為，所以哪怕是修為比你高上許多的人，依然會在這裡失敗。」

不過通寶鼠嘴上雖然這樣說，其實它既然同齊昊契約，還是認真地為齊昊打算，至少這隻通寶鼠在認真地思索該如何幫助齊昊破局，它開口說道。

「你現在可是四面楚歌。別兇手沒找到，先把自己搭進去——若是實在不成，失敗也就失敗了吧，總比把魂魄搭在這幻境之中強。你要知道，你進入這幻境，其實也付出了你一部分靈魂之力的，若是這叫做顧白的少年死在這幻境裡頭，你損失的那部分靈魂之力可就找不回來了，至於找不回來的後果麽……我看你輕則魂魄重傷，沒個幾十萬年養不回來。」

「至於若是嚴重一點，我看你或許會直接變成白癡也說不定。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若是實在不成功，你便放棄算了。」

通寶鼠一邊在旁邊說著風涼話，一邊其實還在觀察在場所有人的表情！

它進來之後，雖然旁人瞧不見它。

但是通寶鼠也被這幻境之中的冥冥法則之力所限制，無法出手傷害到幻境之中的人。

否則哪裡還需要這麼麻煩。

對於這隻通寶鼠而言，誰若是想要害齊昊附身的這個少年，通通殺掉便是了，乾脆利落，哪裡需要婆婆媽媽的同這些愚昧無知的村民周旋。

而齊昊卻搖頭，他始終覺得這幻境沒那麼簡單，一定還存在變數。他開口說道。

「你去看看那個柳汝溪。」

通寶鼠有點兒不明白。

「這裡都亂成這樣一鍋粥，這些人恨不得立刻殺了你附體的這個叫做顧白的少年，你居然還有心思讓我去看那個柳汝溪？」

「她不就是一個女子麽，有什麼好看的……」

「還是你被你附體的這個叫做顧白的少年的情緒所感染，覺得她美若天仙，惦念起她的生死來了？」

齊昊深吸一口氣。

他的語氣難得嚴厲了許多。

「讓你去你便去。」

「你抓緊些時間，別耽誤。」

通寶鼠哦了一聲，飛快地消失在人群裡頭。

等到通寶鼠離開，齊昊再看向眼前的村民，他挺直脊背，眼神銳利。

少年的聲音，清脆地回蕩在這後院之中。他不假思索地質問這些人。

「你們想要活埋了我麽？」

沒有人敢回答他的話。眾人都在閃躲他的眼神，那個少女楚瀅瀅淚眼汪汪地站在齊昊身旁，她伸出一隻手拉住齊昊的胳膊，齊昊卻甩開她的手掌。

「我讓你去找你爹娘。」

「你還不走麽？」

楚瀅瀅拚命搖頭。

齊昊看著她的臉，卻開口說道。

「你留在這裡，一點用處也沒有。」

「你想要陪我一塊兒死麽，可是你爹娘怎麼辦？誰給他們養老送終？」

楚瀅瀅還在搖頭，這個女孩可憐巴巴盯著齊昊，但是齊昊方才一句話卻好像提醒了她什麼，她定定地看著他的臉，看著他那張清雋單薄的臉龐，她終於轉身。

「顧白你等我一會兒！」

「我會有辦法……」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顧白你死的！」

這少女飛快地轉過身，她娘親想要伸出手抱緊她，卻被她拚命掙脫，她飛速跑過這棟宅子的走廊，誰也不知道她要去哪裡，但是這些村民並不關心這一點。

在他們眼中，楚瀅瀅只是一個被顧白皮相迷惑得鬼迷心竅的小丫頭罷了。之前她還開口要替顧白頂罪呢，這丫頭喜歡顧白喜歡得快要瘋魔，但是又有什麼用處，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關在家裡頭管教幾日，自然而然便會學得乖巧，等到她再大一些，自然會把顧白忘得一乾二淨，很快連顧白是誰都不記得。

抹掉一個人的痕跡。

從來不是什麼難事。

時間會帶走一切，只要過個三五年……沒有人會記得。

等到楚瀅瀅跑遠，齊昊才勾了勾手指。

同那位村長，也就是柳汝溪的父親的設想不同，這個少年臉龐上沒有任何驚恐不安，反而平靜得出奇。

那種平靜，超乎人的想象。齊昊撿起那把銹跡斑斑的長劍，他伸出手在長劍之上撫摸而過，奇特的是，這把長劍的銹跡，隨著他的動作，而一點點消失不見。

他開口說道。

「我從小就體弱多病，同爹爹相依為命。村子裡頭的人很照顧我，我很感激。」

這些話，齊昊說出口說得十分自然。因為這些話，其實是顧白想要說的話。

這個少年的眼神平靜得像是蘊藏山川深海。

「我以為那是因為村子裡頭的人都很善良。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村子裡頭的人之所以照顧我，是因為我同爹爹是靈修。」

「所以那不是照顧，那是混合了畏懼同討好的一種十分奇妙的情緒。」

「我一直生病，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休養。爹爹也不讓我隨便出門，所以我的朋友很少，只有瀅瀅一家同我關係最好。」

「爹爹離開之後，我一個人生活，村子裡頭的村民幫了我很大的忙——若不是今日的這一切，我心裡頭依然會永永遠遠地感激你們。」

這個少年抬起頭，他一直體弱多病，身體比尋常少年更顯得纖薄，而面容更是透出了一些蒼白，然後他開口說道。

「我的確欠這村莊一份恩情。」

「你們的確，照顧過我。」

這少年抿了抿唇，然後他的下一個舉動，讓所有人瞪大雙眼！

他沒有半點猶豫的，用那把不再銹跡斑斑的長劍，用那把從深坑之中挖掘出來的長劍，然後刺透他自己的身體！

他之所以等到楚瀅瀅走才這麼做，是因為他不想讓那個小姑娘傷心害怕。

她真心實意對待這個叫做顧白的少年，所以齊昊不想讓楚瀅瀅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