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飛行器是漆黑的。雖然大小不能同那座戰爭堡壘相比，但是空間極大，葉玄月感覺至少可以容納幾千人不成問題。

而眼下，裡頭空空蕩蕩。

充滿金屬感的大廳，只有對面的寧同她。

這飛行器已經做到了全自動，寧眼下手中端著一杯黑乎乎的液體，然後他開口說道。

「你要嘗嘗麽？」

「這對開發身體之中的潛力很有好處，就是喝下去……的瞬間，會有些痛苦。」

葉玄月確實有些好奇，於是她點了點頭默認，一個杯子立刻便飛到了葉玄月的面前，裡頭盛滿了同寧所飲用一般無二的黑乎乎的物體，葉玄月把面具掀開半邊，抿了一口——那味道著實令人感覺到難忘並且難以形容，感覺……

已經不僅僅只能用酸澀或苦味來形容，那種糟糕的感覺，直衝腦海。

令人難忘。

寧原本期待著眼前的少女有什麼反應，比如立刻吐出，但是他瞧著對方把裡頭的液體一飲而盡，有些意外，臉頰之上流露出了一個淡淡笑容。

「你是不是沒有味覺？」

「否則第一次飲用的人，居然毫無反應，著實是難得。」

「我第一次喝這種液體，也忍不住臉頰抽搐，我給我下面的士兵喝過，他吐了整整半天時間。」

葉玄月說道。

「其實這東西也沒有那麼難喝。」

她掀開半張面具的時候，露出的唇瓣宛若花瓣，吐出的話語，反而清冷像是清晨露珠，寧聽著她開口說話，眼底浮現出一絲玩味來。他對這個少女，興趣愈發濃鬱起來。

然後葉玄月頓了頓，她開口說道。

「你不是說，要同我講講看你的故事麽？」

「怎麼從一個垃圾場討生活的孩子，翻身成為如今神族炙手可熱的權貴人物。」

「我對這種故事有興趣。」

對面的寧轉過頭看向窗外，窗外已經脫離星空，他很大方地放開了他的專屬飛行器的許可權，讓神冀控制，所以眼下他的這座飛行器，正朝著那座正在吸取能量的戰爭堡壘的方向飛去。

「我出生一座被稱為垃圾場的星球。」

「那個地方，專門堆積廢棄品，有些只是垃圾，有些則是被評估為危險品的廢棄材料，總而言之——那裡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垃圾場。但是因為神族眼中的垃圾，在有些小種族眼中，也有派的上用場的東西。」

「所以也有許多窮困無比的附庸種族，會選擇冒險進入這顆星球。在裡頭找尋出，還有殘餘價值的東西，這種行為，也被默許，甚至那顆星球上因此而衍生出一種特殊的產業。」

「我母親就是這樣的人。我從未見過我生父。我出生後，在我只有幾歲大的時候，我母親因為被一種危險的放射性礦物感染，所以很快便病逝——我便在那顆星球上開始流浪，學著在那個地方生存下來。」

這是另一種……

另一種絕境。

「我在那裡學會了很多。」

「而我知道……」

「想要離開那裡，唯一的辦法，就是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些小種族來收材料。只有跟隨他們，才有可能離開那個地方，但是我不可能得到這個機會。」

「他們通常也從不帶人離開，他們隻願意帶走相對有價值的材料。」

他一邊說著，一邊淡淡地轉過頭看向他自己的手掌，葉玄月聽見他說道。

「那個星球上，有三種存在。活著的人。」

「死去的人。」

葉玄月聽得心頭略微一顫，她知道對方等著她問，但是她確實心頭有一絲絲的好奇。

「第三種是什麼？」

對面的寧抿了抿唇，然後他說道。

「苟延殘喘等待死亡的人。」

「神族丟棄在那顆廢棄星球之上的，有許多危險材料，甚至有一些是用於做實驗的危險物質，如同這樣的廢棄星球不止一顆，有的時候，那些危險物質會失去控制，汙染整個星球，你猜猜看他們會怎麼做？」

葉玄月默不作聲。

寧淡淡地說道。

「我所在那顆星球，就是一顆快要失控的星球。」

「我下定決心要逃離，不惜一切代價。」

「哪怕是死，我也不想死在那裡，我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撿到了一個廢棄的武器，我運氣不錯，修好了那武器。」

「然後我得到了逃離的機會。」

寧的逃離之路，艱險卻又顯得驚心動魄。這個男人足夠強大且有本事應對一切意外情況，但是這是如今，在他當初處於廢棄星球的時候，他不過是一個普通孩童，所能夠得到的一切依仗，只有一腔血勇，同拚死也要闖出去的決心而已。他眯著眼睛，手指輕輕在空中抖動了兩下。

「我知道人心黑暗，知道人性貪婪。我見過旁人爭奪一小支營養液，為了一小支神族看不上的營養液而流淌鮮血付出人命。」

「那顆星球，在我離開之後三年，被銷毀。」

「我成了一個沒有家的人。」

「所以我同你一般無二，我也等同於沒有種族，誰會關心一個好似從垃圾場裡頭長大的孩子，是什麼出身？誰會在意。」

「我的名字，我自己起的。」

他伸出手輕輕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說道。

「帶我出那座廢棄的垃圾星球的附庸種族，是個很小的種族，他們那一個種族當年也曾經有過顯赫的文明，不過後來衰敗了。但是他們有許多古籍，還有許多看起來，已經很不適應時代很不合時宜的道理，比如懲惡除善，比如幫助幼小。我雖然不認可那一套，但是畢竟他們因為那一套我所看不上眼的道理，才會救我。」

「我拿著那把從垃圾場裡頭撿來的武器，去了那個小種族，得到了寧這個名字，然後投身進入神族的最底層的軍隊，一步步爬上來。」

葉玄月安靜地聽著他說，他轉過身，然後從密室間隔裡頭取出了一個精巧的盒子。

他把這個盒子打開。

葉玄月聽見他說道。

「這就是我當初得到的那把武器。我雖然如今已經看不上眼，但是我依然保留。因為它給了我一個活命的機會。」

「我用這樣東西——轟開了一個想要殺了我的人的胸膛。」

他輕描淡寫地提起過去，然後他說道。

「你知道我出身的那個小種族如今的情況麽？」

葉玄月等著他開口。

然後她聽見對面的男人說。

「那個小種族後來又發了一次善心，從另外一顆廢棄星球上收留了一個女孩。然後，那個女孩後來滅了那個小種族。」

「因為那個女孩，是個被蟲族血液感染的姦細。」

葉玄月抿了抿唇，她沉聲問道。

「那個女孩……如今在哪裡？」

對面的男人笑了笑，他說道。

「在蟲族。是蟲族除了母皇之外的頂尖大人物，我和她打過交道——然後我的艦隊死傷慘重。」

「我很想再見到她。然後……親手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