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虛庭安靜站在那裡，他是一把出鞘的劍，他低著頭，看著那個始終不曾蘇醒的女子，聲音很輕。

「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不會喜歡上我？」

他應該……

還是會喜歡她的。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因為根本控制不了。當初他代替嶽藏軒下界，從此便是一切的起始，他的神情溫柔，他開口說道。

「不論如何，我都陪著你。」

他抬起頭，手中的長劍輕輕顫動。

……

葉玄月穿過幽暗長廊的時候，她的神情很篤定。

她有她自己的，解決困境的辦法。少女的眸光冷厲得很，然後她往前走去，並沒有一個人阻攔她，她一路往前行去，卻顯得氣勢如虹。

這少女一路闖過幾道閣樓，遠遠終於看見了一座像是白玉廳堂一般的地方，這建築顯得極其獨特，四周看得出禁製存在，葉玄月抬起頭——

她緩緩地，盯著眼前的地面，然後她的手指微微揚起，她掐了一個法決。四周的光芒在一瞬間變得愈發明亮，她走進這法陣的時候，像是一滴水湧入大海，她一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終於看見眼前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院子。

這小院子藏在陣法裡頭。

看起來，似乎是被保護得很是嚴密的模樣。

葉玄月緩緩吐出一口氣息。她盯著這院子一動不動。這座院子……同葉家的任何一個其他建築都不同，但是葉玄月能夠辨認得出來，這院子，完完全全是靈武大陸流行的建築樣式，這不過是一個模仿著凡人的小巷造出來的東西罷了。

葉玄月安靜地看著這院子，這條巷道，她抬起頭。

腦海之中……

終於浮現出了一道低沉的嘆息聲。

「你還是走吧。」

葉玄月一動不動，她開口說道。

「我既然來了，便不會就這樣離開。」

腦海之中的那道聲音有些不穩，聽上去像是嘆息聲，葉玄月卻開口說道。

「你能讓我見你一面麽。」

沉默，半空之中好像逐漸飄雪，那不是真的雪花，不過是因為那院中的人心緒波動，所以方才產生的異像罷了，葉玄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葉玄月方才聽見他說道。

「好。」

這個好字，又輕又渺淡。

……

葉玄月走進這巷弄的時候，能夠看見下界的柳樹，就在小院旁邊，還開了大朵大朵的桃花，葉玄月的腦海之中傳來了一道聲音。

「如果我知道，我有一個女兒，我會給你按照下界的規矩，釀造一壇酒，就放在桃花樹下頭。」

「幫你釀成成千上萬年，等到你遇見喜歡的人，結為道侶的時候，再送給你。」

這句話平鋪直敘，聽上去說話的人語氣從容，但是葉玄月卻能夠感受到裡頭沉甸甸的情感。

她默不作聲地經過這片桃花樹，有一片片的花朵飄落，那場景很美。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去，然後她推開了這小院子的門。

其實裡頭的那間屋子很簡單，下界普通的凡人，才會搭建這樣簡單的屋子，但是葉玄月看見這屋子的時候，又覺得心裡頭很安心。

那種感覺很玄妙，說不清，道不明。

葉玄月往前又走了幾步，她知道推開門，便能夠看見她極其想要見到的人，但是這一刻，卻居然沒有那種直接推開門的勇氣，她抬起頭，眼眸之中閃爍過千萬種光芒，然後她說道。

「我有個朋友，他的酒也很好。」

她抬起頭，少女的眸光之中像是浸潤了幾分酒氣，盈盈地閃爍著光華。

然後……

她一步踏出，緩緩地推開了門。

葉玄月猶豫過要不要來見他，但是她覺得，若是不見一面，心裡頭始終像是缺少了一塊，見與不見，還是不同的。

她一步踏出，然後抬起頭。

對面站了一道身影。那是一個穿著黑袍的青年，其實說是青年，面容俊秀，只是沒有什麼稚氣罷了，放在下界，瞧著像是十七八歲的模樣。他擁有一張極其讓人動容的面容。

葉玄月見過的人……包括仙獸化形裡頭。

除了冷莫燃，沒有容貌上比他更出色的了。

他站在那裡，眉眼平靜溫煦，眼眸漆黑如同一片蒼茫墨色，從眉眼到鼻樑，從唇瓣到下顎，挑不出半點不妥當，他站在那裡，那樣沉靜。而葉玄月看著他的臉。

卻感覺像是同他見過很多面。

生來就應該是最熟悉的人，是父母。

她有些明白為什麼嶽藏軒說她很像眼前這個男子了。她不用確定，她也知道，眼前的男子的身份。

她抿了抿唇，卻一瞬間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妥當，她往前走了兩步，然後隔著一道盈盈潤潤的陣法之光，她也看見了那個好似昏迷不醒的女子。

她當初夢過她。也曾在幻象裡頭見過她。

但是同此時此刻相比，那些都顯得那樣輕飄飄的，並沒有半點真實感。少女死死地咬緊自己的唇，眼前的這個好似陷入沉睡的女子，有一張同她相似的臉龐。

但是卻羸弱。

她的模樣，她看到了，心裡頭都在顫抖，說不上來是難受還是不捨得，心裡頭像是揪成一團，她只看了兩眼，強迫自己抬起頭來，開口問道。

「她會醒麽？」

眼前的男子看著葉玄月的臉龐，他點了點頭。

「只要我能守著她。」

葉虛庭看著眼前這氣質清冷的少女，他卻好似癡了一般，明明應當有許多話同眼前的少女說，但是眼下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他只能看著她的眉眼，看著她安靜的樣子，心裡頭歡喜又安定。

這是他的血脈！這是他的女兒……是這天上地下，仙界凡塵第一好的小玄月。

他看著葉玄月的臉，一動不動，而葉玄月則是低下頭，她壓低了聲音，然後她說道。

「你不見我，是不是不喜歡我？」

葉虛庭一瞬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葉玄月轉過身，少女的聲音認真到了極致。

「我見到你了。」

「一面……也夠了。」

「謝謝。」

葉虛庭看著她轉身，他幾乎想要立刻拉住她的手，卻還是有些不敢，他想要問她過得好不好，受過哪些委屈，他想要問她這些年都發生過什麼事情，他想要聽她說話……但是眼前的少女轉過身，往外頭走去，卻十分堅決，腳步沒有半點停頓。

葉虛庭怔怔地看著好久。

而葉玄月之所以要這樣匆匆的轉過身，是因為她擔心，她若是停留，她便不敢離開了。

能夠見到一面，她已經頗為滿足了。

走進來的時候覺得很緩慢，但是走出去的時候，卻快得出奇，葉玄月走出陣法之外，她像是了結了一個心願一般，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

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