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之中，那黑衣青年伸出手緩緩撫摸著胸口。

他奇異地把這少女每個字都聽在耳中，他站在原地，那少女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以為自己能夠護住妻兒。

卻沒有想到……

那少女居然下了這樣的決心，而他最後居然是靠著自己的女兒，方才破局，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他怔怔地聽著她的每一字，他知道，她在說出每句話的時候，應當是何等的表情。

他捂住胸口。

心裡頭卻瀰漫開了細密的疼痛。他說不上來那種，整個人好像心頭都被人狠狠攥住的痛苦，他緩緩地站在原地，緩緩地一把抱住昏迷的不醒的女子，他低著頭，這一次沒有閉眼，卻終於緩緩地有眼淚順著臉頰滴落。

他的眼淚，落在懷中的女子的臉龐之上，看上去，好似她也落了淚一樣。

葉虛庭一隻手抱住她的身體。

他開口說道。

「做人爹爹的，本應護住妻兒……我反而欠了我們女兒很多很多。」

「我若是再不護著她，我怎麼還能做她的爹爹？」

他這句話像是呢喃自語。

下一刻，他猛然抬起頭，然後開口說道。

「走。」

他的眼底，縱橫的，卻是劍氣！

那劍氣幾乎足以貫穿長虹！

……

紫光劍飄舞，四周的紫色神雷幾乎到了立刻快要降落的地步，而那大長老則是死死盯著眼前的少女，他對這少女的恨意幾乎到達了頂峰……若是沒有這少女，他怎麼會逼到如此為難的局面？他萬萬想不到，一個金仙少女，居然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她居然能夠把血脈之毒轉到自己身上。

眼下她又要斬落一身葉家血脈……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紛雜，他輕輕地喟嘆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道。

「你當真以為，我毫無辦法不成？」

「你應該感到榮幸，將近萬年來，你是第一個逼我到如此地步的後輩，而且……僅僅只是金仙境界！」

「若不是我自我封印修為，我是你望塵莫及的，但是如今……我卻是不能留下你這條性命了。」

他抬起頭，看著天穹的雷光，然後冷哼一聲。

「我破開修為，哪怕天雷降落前只有一瞬，我也能憑這一瞬時間，讓你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葉玄月則是抬起頭，少女的唇角的笑意依然不曾消失。紫光劍猛然落下，她感覺身體的一半骨血像是被活生生挖出一般的疼痛，她自己廢掉自己的一半血脈，痛苦可想而知。

但是如果不這樣做，她的一舉一動，便要受眼前的這個葉家長老操縱，所以葉玄月寧願如此做。她的眼底浮現出了一道淡淡的光芒，痛苦繼續，身體之中的某種血液正在消融，徹底消散，化作天地之間的一道清風。

她抬起頭，卻有些恍惚。

這痛苦有準備，可還是比她想象之中更痛——不過，她一路走來，吃過太多苦頭，只要還能活著，她便不怕其他任何的苦了。

這少女的身體緩緩地往下飄落。

赤瞳擦了擦眼睛，衝上來想要接住葉玄月。

對面的大長老冷哼了一聲。

赤瞳眼前的那道破天的幻影則是猛然變作一道柔和的白光，融入葉玄月的身體之中，也算得上是護持這少女心脈，減少她的痛苦，否則活生生把自己的血脈斬落，那痛苦比刻骨剜心更甚。

這人類少女太過倔強，對自己也太狠了一些。

破天這道力量護持住她胸口，這樣才能夠讓她好受一些，不過破天的那道幻影徹底消散，四周的那些葉家人，則是又蠢蠢欲動起來。

赤瞳咬緊了嘴唇。

小猴子幻化的少年，眼眸幾乎變成了赤色，裡頭帶著一絲絲的血光！

他若是……他若是能夠像是破天大人那樣強大就好了。

眼前的這些人，這些人面目可憎，他一個也不會放過，全都會一棒子打死！

小猴子想，有些人，一定要對他們兇狠，因為對他們寬厚，仁慈，他們都不配！

而那葉家大長老則是冷笑一聲，他猛然拋出一道金色長錐。

這少女既然斬斷了葉家血脈。

他殺了他，倒是不用擔心什麼反噬因果，如今來說……倒是直接殺了她乾淨！

但是……

一把劍，卻突然出現在半空之中。

這把劍懸浮在空中，然後猛然穿梭而過，像是瞬間移動一般，一下子把這把金色長錐斬落，然後這把長劍猛然衝到前方，那葉家大長老卻感覺胸口猛然湧起強烈的危險感！

這一劍，彷彿能夠破開天地，四周的空間都因為這一劍而扭曲，四周的一切彷彿都不存在，天地蒼茫，他的眼前只剩下了這破天荒的一劍，他的腦海之中浮現了一個名字。

葉虛庭……！

那個傢夥……

已經不受半點禁錮了。

葉虛庭……這個葉家破天荒的奇才。

這是他的劍……

但是他雖然意識湧過了不少念頭，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他渾身感受到這把劍上頭的威力，已經對他如今造成了死亡威脅。他再沒有半點猶豫，當機立斷，撕開了他自己的那道封印——下一刻，他渾身的氣勢卻在暴漲！

大羅金仙，仙帝……甚至還在攀升，他已經到了仙帝劫數那一關，否則也不需要藉助葉虛庭來做他的棋子，來承受他的命數反噬。

但是此時此刻，葉虛庭這一劍，卻逼得他打破封印，這意味著他立刻便要渡劫。

沒有了葉虛庭的天元之力幫他抵擋……

他根本沒有把握渡劫，將近萬年的謀劃，卻終於是毀於一旦了。

他抬起頭看著天穹之上的風雲，臉龐之上流露出了幾分歇斯底裡的笑意。

「好……好……」

那一劍卻沒有半點遲疑，沖著他胸口而去，他伸出手，狠狠地握住這把劍的劍刃，然後開口說道。

「葉虛庭……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你當初下界！」

半空之中，浮現了一個黑袍青年。

他卻根本看也不看那老者歇斯底裡的表情，他的眸光緊緊地盯著那身影飄零的少女，看著她蒼白面容，他的聲音卻認真無比。

「我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下界。」

認識了一生所愛。

有一個……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孩子。

他看著葉玄月的身影，心裡頭還是一片沉甸甸的痛苦，若是可以，他願意承受她的十倍痛楚，他平生最悔，是護不得妻女周全。

他抬起頭，半空之中那一劍猛然前去，風華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