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顯得成熟得過了分的少女，臉龐之上的紅暈卻根本不曾退散，她彷彿變成了一個孩子一般，褪去了隱忍同堅強，她伸出手，便想要再去夠酒。

「不夠……」

「我說不夠，便就是不夠……」

她伸出手，想要用力地握住那酒罈子，林典卻難得地在葉玄月面前強硬起來，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他對視她的眼睛，但是語氣卻是和暖的，溫柔的，像是擔心讓對方不開心一般。

「你該休息了，你真的醉了。」

葉玄月卻搖了搖頭，她握著那酒罈子，她抬起頭，天穹之上，好像有漫天繁星，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她怔怔地抬起頭看著天空的繁星，聲音低沉而喑啞。

「哪能重來呢……怎麼能回到過去呢……曾經說過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

「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一個人記得，有什麼用？」

「他不會知道，我有多難過的……」

這個少女的聲音那樣輕。

但是卻錐心，林典看著她的側臉，他的心頭微微悸動了一下，少女仰起頭，她眼眸裡頭像是有脈脈的霧光，她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什麼。

但是到了最後，她還是失落地放下了手。她低著頭，然後緩緩地往桌子上頭倒去。

她有多久，沒有這麼酩酊大醉過——她自己也記不得了。感覺，彷彿像是隔了好幾個世紀，可是為什麼她喝了這麼多的酒，腦海裡頭的，浮現的卻是當初冷莫燃抱著她親吻她的時候，她聞到的他身上的那種讓她安心的氣息？

他忘了。

她知道。

但是她卻還是不想忘記啊。

這少女緩緩地倒向桌子，她的眼眸微微地閉上了，但是她的睫羽卻在微微地顫動著，她的聲音低沉。

「我……從來……都不想忘記你。」

……

等到這少女終於徹徹底底的睡過去，林典方才站起身，他直起腰，想要接近這個少女。

他有些想要伸出手抱住這個少女，把她抱回去，但是下一刻，卻有一道身影突然浮現在葉玄月的面前。

那道身影，顯得雪白。

然後它抬起頭，盯著眼前的青年，語氣卻意外地帶了幾分警惕。

林典看著這隻小狐狸，然後他聽見這隻小狐狸開口說道。

「我想要同你談一談。」

林典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然後他略微認真地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可以。」

……

僻靜之處，依然繚繞著酒香，那酒香撲鼻而來，幾乎讓人沉醉。但是那隻小狐狸的錯眼眸之中，卻透出了幾分淡淡的清明，這隻小狐狸抬起頭盯著眼前的林典，然後它低聲問道。

「你真的是林典麽？」

對面的青年，那張俊美不凡的臉龐之上，卻沒有半點動搖之色，他抬起頭看著小狐狸，然後緩緩地開口問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我不是林典，我還能是誰？」

這隻小狐狸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它的眸光微微地閃爍，裡頭的緊張之色愈發濃鬱。

它開口說道。

「可是我覺得……你身上有秘密。」

當它跟在葉玄月身旁，在那秘境之外，看見這青年從秘境之中走出，小白便察覺到了，這個青年身上有一些古怪之處。但是它卻沒有立刻告訴葉玄月，第一是它沒有證據，只是冥冥之中的某種直覺。

而且這種直覺，來自於他吸收了妖神本源之後，方才具有的能力。

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小狐狸認為……

它認真嚴肅地抬起頭來，盯著眼前的青年。

它認為，這青年對葉玄月並沒有什麼惡意。

它看向他，又重複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說法。

「你當真是林典麽？」

對面的人點了點頭。

「我是林典。」

小狐狸的瞳眸之中浮現出了一縷淡淡的糾結，它緊盯著眼前的人的神情，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破綻，但是卻沒有，對面的人神情淡淡的，他看向眼前的這隻小狐狸，輕聲說道。

「若是無事，我便把她抱回去了。」

小狐狸冷哼一聲。

「難不成你想要佔玄月的便宜？」

林典的眸光則是上下看了一眼這隻小狐狸，然後他的聲音透出了幾分調侃同波瀾不驚。

「難不成，你能抱她進去？」

小狐狸一時語塞。

它又不想要把寶貴的化形，浪費在此事，給林典看——那有什麼用？所以傲嬌的小狐狸只能夠悶哼一聲，它抬起頭盯著眼前的林典看了一眼，然後方才悶聲說道。

「你當心一些。」

「你若是對她做什麼，我哪怕不惜一切代價，也不會放過你的。」

而林典則是看了它一眼，語氣淡淡的。

「你想得太多了。」

他說完了這句話，便直接轉過身，然後林典緩緩地走到了葉玄月的身旁，他彎下腰，即便知道那個少女其實並沒有多麼脆弱，但是他在抱住葉玄月的時候，依然顯得十分仔細小心，他緩緩地抱住了她。

她喝了太多酒。

此時此刻酒液揮發出來，所以她身上有濃鬱的酒香——但是因為猴族的酒，大部分都是用果子釀成的，所以自然而然便有一種特殊的甜香氣息。

同她原本的體香混合在一塊兒，這種香味足以讓人陶然欲醉，林典抱著她，他看著那張素凈清麗無比的臉龐，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的神情，說不出是平靜還是激動。

下一刻，他走近了屋子，然後緩緩地把這少女放在床上。即便知道她早已經是寒暑不侵了，但是——他的動作還是十分小心，給她蓋上了被子，然後才往外走去。

他眉頭微微一簇。

他也不知道，為何他做這樣的事情，會如此順手，就好像……好像這一切，原本應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

他走出去的時候，又看見了那隻小狐狸。

那隻小狐狸看向他的眼神，則是有些古怪。

然後他聽見那隻小狐狸低聲說道。

「不論如何，你都不能欺騙玄月。」

「你要記住這句話。」

「她可以接受這個天下都負她——但是，她唯獨接受不了，她相信的人，欺騙了她。」

它或許是這個世上最了解那個少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