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開口說道。

「當初我攜帶此印，在這裡，為了看守那位長老——但是我也沒有想到，他的情況會惡化的那麼快。而更加可怕的是……我不是他的對手。」

「他把我認作了敵人，他想要吞噬我。」

葉玄月看向她，百裡長纓的眸光十分平靜，她開口說道。

「但是關鍵時刻，我的天陰叱靈體在此刻爆發，我用我自己的長槍，捅入了他的心臟，他的屍體落入外頭的池中。」

葉玄月看著她的神情，她的神情依然溫煦，但是此事，對於她而言，無疑是一種殘忍，她的眸光微微閃爍，然後她說道。

「但是那個長老還是傷到了我。」

「我感受到了那枚印對我的強大的吸引力。我原本根本不應該靠近那枚印的——但是有一日我昏昏沉沉，卻感覺……好像百裡乾戈有什麼危險，我猛然起身，不知不覺之中，便靠近了那枚印。等到我握住那枚印的時候，我才在恍惚之中發覺。」

「我居然能同此印產生共鳴。」

她唇角，有些涼。

她開口說道。

「天陰叱靈體的確很特殊。」

「我後來才知道，這種體質究竟代表著什麼。我同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我能夠感應到這枚印的存在。」

「我能夠找到這枚印。甚至在被魔族攻擊，此印幾次險些快要被大魔搶奪走——此印卻好似又能夠回到我手中一般。」

「我從未想過，這代表著什麼。」

「魔族需要用那麼多古魔的魔氣，才能夠供養此物。」

「但是在回來的路上，只要我拿著此物，此物便溫順無比。」

「只是百裡乾戈當初擔憂我，從來不許我多碰而已。」

「若是從一開始，便是我握持此印的話，或許我早已經發現不妥之處了。」

她的聲音十分低沉。

「魔族尋找能夠掌控這枚印的魔，尋找了那麼多年，超過幾萬年的茫茫時光，始終一無所獲。但是偏生如此可笑，他們想要尋找到的，能夠掌控這枚印的存在，根本就不是魔。」

「是一個仙人。」

她開口說道。

「我能夠掌控這枚魔印。」

「而且，我居然在被百裡一族的長老所傷之後，在覺醒了天陰叱靈體之後，成為了一種介於仙人同魔族之間的存在，何其可笑？」

葉玄月聽得咬緊嘴唇，可是，她開口問道。

「魔族同仙人的區別，難道只是力量形式不同而已？」

她頓了頓，然後她搖了搖頭。

「不。」

「我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成倍地在增長，但是同時，具有了嗜血的慾望。這一切，都是因為這枚印。」

她的聲音很壓抑。

「但是我沒有像是百裡一族的長老那般失去神智。」

「相反，我可以控制這枚印。」

「我若是衝出去，當時便會血流成河——但是……」

「百裡乾戈趕回來了。」

葉玄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聽眼前的女子繼續說了下去。這個故事，太過曲折，曲折到，她覺得不能夠錯過其中的任何一個細節，對面的百裡長纓緩緩說道。

「他同樣沒有立刻斬殺我。」

「他讓我離開這枚印章，他去尋找辦法——讓我擺脫這枚印章的控制。」

「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他也是一個好人。但是他不知道的是……」

「我回不去了。」

「那枚印章冥冥之中，已經同這一處的地陰之眼產生了共鳴。只有我才能夠鎮壓住這枚印章。」

「他要讓我走……」

「他說他從魔族口中逼問出了一個法子，他可以禁錮住此印，不需要再依靠魔氣。」

「他讓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是他若是留下來的話，在這裡孤獨整整五萬年的人，便是他了。」

百裡長纓的語氣，十分溫柔。

她提到百裡乾戈的時候，眼神的光亮，那是星辰隕落過後，留在空氣之中殘存不化的一點點痕跡。

然後她輕聲說道。

「我不能那樣做。」

「而且，這枚印章，選中的人，不是他。是我。」

「我告訴他。」

「從一開始入魔的人，就是我。而不是大長老。」

「大長老之所以會身死，是因為被我陷害，我故意讓他沾染魔氣，因為我討厭他！」

「討厭他當初害死我的父母。」

「百裡乾戈十分震驚。」

「但是那是真的。」

「那位看上去慈祥的長老，當初正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我給百裡乾戈看了我的記憶，那枚印章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是如此恨這個世界。」

「所以我害死了大長老，讓他跌落池底，靈魂覆滅不得超生。」

「我還說我恨百裡乾戈，討厭百裡乾戈，希望他去死。」

「我寧肯做魔，也不肯再做仙人了。」

「我告訴他，我要毀掉整個仙界。」

葉玄月盯著眼前的女子，她的面容依然十分平靜。她如今說起這些過往，依然顯得溫婉。所以葉玄月根本無法想象，她當初要如何憤恨不平，銳利無比地吐露出這些殘忍的話語來。

她頓了頓，然後她說道。

「最後，我騙他。」

「他之所以，一直找不到，他心愛的那個姑娘。」

「是因為，他當初告訴我他喜歡那個姑娘之後，我便去找到那個姑娘，殺死了他。」

「他永永遠遠也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百裡長纓的眉眼溫和，她開口說道。

「我同他一起長大，我知道什麼樣的話語，會讓他真正的憤怒。」

「我知道，我這樣說，他會殺了我。」

「但是我想要……死在他的手裡頭。」

葉玄月的心頭輕輕地顫了一下。

她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她輕聲說道。

「我的確差一點被他殺死了。但是他還是沒有殺了我。他把我關在一具冰棺之中，然後在外頭布置下他得自魔族的法陣，就此離開。」

「他沒有帶走那塊印。」

「的確，這裡是藏印最好的地方。」

「你提到碑文的時候，我想過，他會不會為我立碑。」

「原來他沒有這樣做。」

「他原來……最後沒有提過我。」

她的語氣有些悵然，這讓葉玄月有些不忍。不過她自己卻很快說道。

「這樣也好。」

「他不提，總比一直深深地恨我好。」

葉玄月低著頭，她輕聲問道。

「百裡乾戈當初喜歡的那個姑娘，真的是隕落在你手上麽？」

對面的百裡長纓笑了笑，然後她說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我也不知道那個姑娘後來為什麼會消失不見。」

「我是騙他的。但是他相信了。」

葉玄月輕聲問道。

「若是他永遠不知道真相呢？」

百裡長纓的語氣，十分溫和。

「你告訴我的。」

「他活得很好。」

「他回到了仙界。」

「他永遠是百裡乾戈。我還是不是百裡長纓，不要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