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安靜地看著,那瞬間,她心頭好像有了些明悟,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其實她原本早就應該突破了,在收服天空之城的那一刻,她便應當突破。
不過是因為她心頭沉甸甸的,難以放開,阻礙了她的突破之路。
此時此刻,她見自家爹爹葉虛庭,用劍氣幻化成長河,心裡頭卻好像有什麼關竅被打通了一般,這少女微微眨了眨眼睛,她抬起頭,看向虛空。
腦海之中,卻好像什麼東西,在緩緩地放著光明。
還是需要自身的強大……
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語來。
外物雖然重要,但是外物,也終究是外物而已。她有紫光劍,有天空之城,但是她卻忘記了——其實她自己的修為,才是最為本源的東西。
若不是看見葉虛庭這一次,她的心境之中,便很有可能要留下一道縫隙,眼下雖然看不出什麼。
但是在她最終突破到仙帝的時候,便很有可能產生致命的後果。
葉玄月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來。
她抬起頭來,下一刻,她緩緩地伸出手,滿樹的樹葉,在她的眼中,迅速地凋零——又迅速地發出新芽。
一場輪迴,一年在她眼中濃縮成一瞬間,她的聲音低沉,像是在呢喃自語。
「原來……這麼簡單麽?」
她想得太多,反而不美。
有路前行,走便是了。
她考慮的那麼多,想著整個仙界的氣運如何,卻突生煩惱,讓自己承擔得太多了。
少女的唇角微微上揚起來,她抬起頭,意識海之中,一片澄澈,她轉過身看向葉虛庭,笑意盈盈。這少女的笑容何等的清朗,像是一片不曾蒙過塵埃的天空,然後葉玄月開口說道。
「我閉關幾日。」
她知道該如何突破了。
她知道自己,該怎麼繼續下去了。她要忘卻,忘卻劍靈,忘卻天空之城,也忘卻心頭的壓力,她要隻做自己——順著感覺往下走便是了。
葉虛庭點了點頭。
他往外走去,把這裡留給這少女,他想了想,揮了揮手,下一瞬間,便給葉玄月布置了一個禁製,這樣便不會讓她被打擾了。
葉虛庭的神情帶了幾分溫柔。
他知道她的悟性。
會懂的。他之前便擔憂,這少女不到仙帝的境界,卻承擔了這麼多的東西,沉甸甸到這樣的地步,會不會壓垮這個少女,眼下看起來,卻似乎是不必擔心了。她自己卻主動想明白了。
這樣一來,她在突破到仙帝境界的時候,至少過得了那一關心劫。
葉虛庭緩步往外走去。
他有些心疼自家的女兒。
……
外頭,祭酒仙帝站在林典身旁,他還在同這個頗為冷漠的青年說著話,下一刻,卻看見林典的神情有了細微的波動。
他以為對方終於開了竅,理睬他了。他呵呵一笑,正打算握緊林典的胳膊,聊些男子之間方才懂得的話,然而對面這個俊美的青年,神情之中,卻帶了幾分悵然,又像是欣慰。
「她果然……還是她。」
「原來擁有那等心境,是如此不容易受外界蒙蔽,也如此不容易蒙塵的。」
他這句話說得含糊,祭酒仙帝有些聽不明白。
「你說誰?」
林典轉過身,他的語氣淡淡的。
「我去閉關。」
雖然不至於真的閉關,但是總得做做樣子。若是他感應的不錯,那個少女出來之後,她的修為,應當要增長了。而「他」的修為,也不能太弱,否則,又怎麼能夠名正言順地跟在她身後,保護她?
他卻沒有意識到。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知不覺地把護住那少女,當成了他最要緊的事情。
卻有些忽略,他原本是另外有要緊的事情要做的。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葉家之中,下了幾場雨。應不惹見到葉虛庭的時候,已經是幾日之後。他們之前不曾見過面,眼下初次相逢,卻並沒有那麼想象之中的劍拔弩張的局面。
葉虛庭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他的聲音平靜得很。
「在下界之時,多謝你這麼多年,照顧華兒。」
他語氣雖然平靜,卻多多少少透露出了幾分冷淡之意。而應不惹則是看了一眼葉虛庭,他的眼眸之中,深處生出幾分光華來,然後應不惹沉聲說道。
「當初,我不知道她會同你有糾葛,不過或許這便是命數吧。」
「我雖然看著她長大,但是我當初也是因為,她沾染了紫光仙帝的血脈。紫光仙帝隕落之後,我很好奇,他的血脈最後會流向何方,何人能夠繼承他的氣運。我原本以為此人是她——如今看來,應該是你們的女兒才是。」
應不惹的這番話,是連葉玄月也不知道的。
他看著眼前的男子,頓了頓,然後說道。
「好好照顧她。」
葉虛庭一動不動。這青年眉眼冷峻,下一刻,應不惹抬起頭來,他盯著他的眼睛,然後說道。
「還有……別隕落了。」
「你若是隕落的話,她必定會極其傷心的。」
「我會隨你女兒離開,前往紫光仙宮。」
「說起來……你運氣不錯。」
「能夠有一個那般的女兒。」
還能夠……得到他看著長大的那個少女的喜歡。眼前的這個仙界的青年,是當真很幸運。不論他當初是如何想的,冥冥之中,或許自有天意。
要註定讓他一個仙界的天之驕子,愛上下界皇朝的公主。
葉虛庭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看向眼前的應不惹。
對面的青年戴了一張紫色面具。玄月說他的身份特殊,他如今看見他,倒是心裡頭隱隱有幾分明悟。
他什麼都沒有問,轉過身向外走去。
他原本也不需要多問什麼,依照他的個性,是不會問出,此人在下界,對自己妻子有沒有動過心這樣的話的。
她是他的道侶。
為他生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兒。
已經足夠了。
葉虛庭一路往外走去,外頭的花樹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子,看著他,笑得比一樹花全都綻放來的更加美麗,他伸出手,輕輕地擁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沉,喑啞,卻又帶了幾分深情。
「是我的幸運。」
愛上她,從未放棄。
對面的女子抬起頭,神情之中隱隱有幾分不解,卻還是笑了起來。
「應叔叔是很好的。不過……他有沒有說什麼我的壞話?」
葉虛庭伸出手撫摸了兩下她的發,輕輕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