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月微微一怔，但是這少女卻突然笑起來。

她這一笑，是清風明月過山渠，是水潭之中清荷花瓣顫動。

然後她說道。

「好啊。」

「我們一起跳。」

小狐狸的耳朵動了動，它看向眼前的赫鐵皮，然後說道。

「你也隨我們一起。」

赫鐵皮感覺自己幾乎如同聽錯了一般，他微微顫抖了一下，表情猛然一變，聲音都變了一個調子。

「等等……」

「等等，你們當真？」

「你們瘋了麽，這下頭的火焰連古魔都不會這麼跳下去的，我當初也是迫不得已，你們便確定你們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喂？喂！」

赫鐵皮感覺自己快要發瘋了，他怔怔地抬起頭來，但是面前的那兩個仙人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好似聽不見他的聲音一般，他後背一涼，心裡頭瀰漫上了巨大的恐懼。

完蛋完蛋了，怎麼偏偏遇上了兩個瘋子……他該如何是好……居然當真有這般存在的瘋狂之人……赫鐵皮的臉龐一片苦澀，他咬了咬牙，聲音都在顫抖。

「你們，你們這群瘋子。」

但是卻根本沒有人理睬赫鐵皮。

葉玄月看向眼前的青年，她開口問道。

「若是跳不對怎麼辦？」

她雖然這樣問，但是這個少女的眉眼之中，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擔憂之色，她的神情淡淡的，而對面的青年則是笑了笑，他的聲音亦是顯得頗為溫柔，然後葉玄月聽見他開口。

「跳不對的話，便再跳一次。」

赫鐵皮已經沒勁兒憤怒了。

他覺得他自己當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倒霉的一隻魔，他若是當真死了，這死因當真是讓他自己都覺得十分的不甘心。他無力地看著天穹，下一刻，便看見眼前的這兩個仙人往下跳去。

冷莫燃毫不猶豫。

在往下跳的那剎那，他伸出手，一把攥緊了葉玄月的手。

他就是覺得，這種時刻，他應當這樣做。

不應該，放開這個少女的手掌。

冷莫燃攥緊了她的手掌，然後迎著火焰往下跳去。

葉玄月感覺到了他的用力。

但是她此時此刻，更加註意的，則是眼前的茫茫火光！在上頭感覺還沒有那般強烈，而等到葉玄月跳下來之後，她所感應到的氣息，則顯得愈發磅礴，但是這火焰給她的感覺，卻並不是帶著強烈的毀滅之氣的。

恰恰相反。

這火焰帶給葉玄月的，居然是一種親昵感。

彷彿這火焰……十分喜歡她似的。

對，就好像是喜歡。

葉玄月微微一怔。

小狐狸一腳把那個覺得自己是普天之下第一等倒霉蛋的赫鐵皮踢下去，然後它自個兒也跳入了葉玄月的懷中。

它感覺到的感覺同葉玄月不一樣。

它感覺到的，則是一種灼熱溫度，彷彿作用在它的靈魂之上！

這隻小狐狸咬牙苦忍，它跳下去的那瞬間，帶給它的痛苦感覺，幾乎是無與倫比，但是下一刻，等到它跳入了葉玄月的懷中，那種感覺便逐漸減弱了許多——至少沒有那般讓人難以忍受了。

這隻小狐狸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來。

它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這火焰灼燒的是靈魂啊。

它靠近葉玄月的時候，靈魂才不那麼……不那麼墜落骯髒麽。

而葉玄月的感覺，則是像是跳入了溫泉裡頭，四周暖融融的，並沒有想象之中的疼痛。她抬起頭環顧四周，感覺到身旁的人，依然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掌。

而那個魔頭赫鐵皮一下子落到地上，他一開始抱著頭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但是很快，他睜開眼睛，他自己也流露出了幾分淡淡的疑惑。

他環顧四周，聲音有些猶豫。

「欸？」

「似乎……」

「沒有那麼痛苦？」

他一把站了起來，走了兩步，這才發現，果真好像沒有什麼感覺。他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葉玄月看向他。

「你還記得要往何處走麽？」

赫鐵皮的眼眸轉動了一下。

「我……」

「我大概記得吧。」

葉玄月點了點頭，她的神情淡淡的。

「那好。帶路吧。」

赫鐵皮撓了撓頭，往前走去，他其實心裡頭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帶這個人類少女，去那個神秘的山洞。因為他能夠感覺到，那把劍相當不凡。

說不定，這個少女有什麼法子，能夠收服那把劍也不一定。但是赫鐵皮縮了縮後脖子，眼下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都到這裡了，他就算不帶這個少女去，這個少女說不定也能自己找到的……

他何必非得做這個壞蛋，雖然分屬兩族，但是他又沒入侵仙界——他只是想要安安生生修鍊，做他特立獨行的魔頭而已。

想到這裡，赫鐵皮又有些下定決心。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來，然後開口說道。

「我記得那個山洞頗為隱蔽的。」

「跟我來。」

過了大概一刻鐘左右，葉玄月看著眼前的洞口，赫鐵皮往裡頭走去，她頓了頓，然後開口說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放開我的手？」

她這句話。是對著身旁的青年所說的。

跳下來的時候，他牽她的手，她便當做他擔心失散，忍了。

眼下又是怎麼一回事？

葉玄月身旁的青年卻還是攥著她的手，他的聲音淡淡的，顯得一本正經。

「若是有危險呢。」

葉玄月的聲音毫不猶豫，絕對不給對方得寸進尺的機會。

「若是有危險的話，我自己便可以保護我自己。」

「眼下，你可以鬆開你的手了吧？」

她抬起頭，這少女一雙絕美的瞳眸，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青年看。

冷莫燃心裡頭的情緒有些複雜，這少女怎麼如此倔強。

若是他露出本來面容，她還是如今這種始終想要撇清關係的態度麽？

但是他雖然如此想，也明白，眼下是絕對不能露出自己的本來容顏的。

他心頭不知道為何有些憋屈。

冷莫燃微微轉過頭去，然後輕輕死鬆開了手，他的聲音很低沉。

「我知道了。」

葉玄月的唇角勾了勾，然後說道。

「這樣才對。我說了，我自己可以保護我自己——而且，我還可以保護你，你要相信我。」

她說話的時候，眸光亮得出奇，那帶了些驕傲的語氣，彷彿讓人的心都為之輕顫。

冷莫燃怔怔地看著她眼眸亮光，這少女卻已經抬腳往前頭走去，隻留給他一道有些粲然的背影，他看著那衣角，卻突然覺得心神蕩漾。

說要保護他。這句話……往常，他會覺得可笑。

他何曾需要旁人保護過？他是縱橫神界的神尊。

但是從這少女口中說出來，他卻覺得十分受用。

他喜歡她這麼說。